一柄長刀落在了地面,胖侍從的右手腕疼麻得厲害。
他沒有要殺小女孩的意思,他也沒有那麼多的功夫。
他在楊鴻傑的極力堅持下,隻能咬牙和楊鴻傑一起聯手殺郁慎,所幸楊鴻傑給郁慎造成了不小的傷害,讓他對能殺死郁慎這事有了不少信心。不然,就算楊鴻傑再怎麼發癫,他也隻會一刀把敲暈楊鴻傑帶着楊鴻傑跑路。
隻是這個鬼屋怪胎确實是個怪胎,他肚子上的豁口往外汩汩流血,而他卻像身體并無損傷一般,行動沒有半分凝滞,手上的力道也沒有絲毫減損。
剛剛他就是被怪胎手中的短匕頂開,腳步不穩,被迫連退幾步,最後身形依舊不穩,翻轉身過去,大刀刀刃就對上沿着牆邊的小女孩。
胖侍從雖然沒有殺害小女孩的想法,但他也不介意小女孩的死亡,對于自己被溫茯的闆磚攻擊,他生出些惱怒。
他怒目瞪視,臉上新添的血痕和傷疤,配上他橫肉叢生的臉,顯得十分兇惡。
已經趕到小女孩身後的溫茯與他視線相接,面容冷肅,雙手半張做出保護的姿态,眼中沒有一絲懼意。
換在平日,胖侍從早就動手出氣了,但現在情況緊急,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耗費在溫茯這個一看就很弱的弱雞身上。
他惡惡地撂下一句你給我等着,就彎腰撿起地上的長刀,重返激鬥。
溫茯撇撇嘴,翻了白眼。
等你爹的大麻花。
溫茯全然不将胖侍從的威脅放在眼裡,這種開口就是flag的人,一般都活不過一集。
他轉過身,心中還是有些懊惱自己的沖動。
門口遠離争鬥,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他舍安入危,實在不明智。
但他現在進都進場了,過多的懊惱也無益。
他在場上看了一圈,避着那三個似乎要決戰紫禁之巅的人,扒下離他最近的一個侍從屍體的外衣。
他拎着外衣回來時,小女孩已經又拖走屍體往外走了幾步。
溫茯腳步頓了一下,面色複雜,他長呼出一口氣,然後快步上前對小女孩道:“我幫你帶他出去吧。”
他蹲下身,把少年屍身裡血淋淋的器官在腹腔安置好,而後将外衣包裹在屍身的腹部紮緊固定,這樣就不會在移動屍體的過程中又出現腸子流一地的情況。
溫茯看了少年的體型,微胖稍壯,并且同體重的死人比活人更重。以溫茯對自己臂力的了解,他要是用抱的方式,八成他還沒把人抱離地面,就得一個趔趄摔了。思來想去,隻有他一開始就想到的背,隻是用背的話,少年大開的腹部就會被頂住。
但沒辦法,誰叫我是個身上沒有二兩肉的麻杆。
溫茯對少年屍身道了句得罪了,就蹲在地上在小女孩的幫助下,抓住屍體的手臂,待感覺背穩後,才緩緩地站起身。
他擡頭看前方的路。
一道半人高的灰色身影在他眼前一晃而過,緊接着帶着黃白二色的寒光也突兀而至。
溫茯尚且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锃”的一聲在他跟前響起。
溫茯懵懵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一把黃金作柄沾紅帶血的短匕正插在他的肚子上,他眨了眨眼,還沒感覺到疼痛。
他擡眼看拿着短匕的人,是那個在鬼屋外穿着錦衣嗤笑他是慫蛋的男人。
男人臉上還帶着恨意的猙獰。
溫茯嘴巴嗫嚅想說什麼,而下一秒溫茯的眼睛蓦然睜大。
他看見剛在他眼前晃過的灰衣小孩淩空突現至男人身後,手中一把已經卷刃的短刀刀尖在日光下亮如一點寒星狠狠向男人脖頸紮去,在刀尖逼近男人頸上肌膚的瞬間一道奇異的瑩白光膜突然覆住男人周身,迫使刀尖無法前進分毫。
刹時,灰衣小孩抓住男人還未來得及轉身應對,仍背對他的優勢,擡手再次向男人的脖頸紮去。
這次男人身上的光膜沒再出現,刀尖沒入男人脖頸。
大片血色在溫茯眼前綻開,男人臉色還未褪下的猙獰也變成了驚恐與不敢置信,血液如噴泉從男人的脖頸噴射而出,潑灑溫茯一身。
這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臉上溫熱濕潤的感覺讓溫茯更加說不出話來,大腦在這一刻宕機了。
哐當。
黃金短匕掉落在地上,楊鴻傑擡手捂住自己洞開的脖子,鮮血止不住外湧。
過多的失血帶走楊鴻傑生命力的同時也讓他的身體機能急速退化,他宛如即将報廢的機器,轉頭緩慢而僵硬。
楊鴻傑看向身後,看向導緻他這一現狀的罪魁禍首。
郁慎半身浴血,這些血有郁慎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他身上單薄的灰衣被血色染得偏暗,其中腹部和心口處被洇重得最為嚴重。
他此刻面容依舊冷然,眼簾半垂,沒有一絲動容,隻是臉色較之一開始要更加蒼白,襯得他眉間如朱砂般的紅痣豔麗幾分。
楊鴻傑盯着郁慎冷峻的臉龐,嘴巴張開,沒有聲音,隻有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裡流出。
下一瞬,楊鴻傑身體沒有支撐的力氣,向前轟然倒去,激起一陣灰塵。
在彌留的最後一際,楊鴻傑仍心有不甘,雙眼圓瞪。
不可能,我怎麼會死在這個賤種手上,我已經破開了他的肚腹、剜破了他的心口,我身上還有保命三次的護身符纂,我怎麼就這麼敗了?
躺在地上,重傷瀕死的胖侍從望着楊鴻傑擴散無神昭示已經死亡的瞳孔,牙呲目裂,生生吐出一口血,昏死過去。
眼前的沖擊力太大,臉上、身上全是帶着熱氣的血,鼻尖還能嗅到血液的腥味。
溫茯久久回不過神,手無意識地松開,剛背起來的男屍從他背上滑落,被一旁的小女孩寶珠勉強扶住,不至于一人一屍雙雙倒在地上。
溫茯低頭摸向自己的肚子。
硬硬的,沒有傷口,隻是衣服上多了一道口子。
他往懷裡摸,摸出一隻帶豁口的粗陶碗以及被他扣在碗裡包着兩個饅頭的油紙包。
他的大腦已經被一連串的變故吓得不能運轉了,但腦中還是浮現了一句話。
不虧是八兩的破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