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茯呆立在門口。
院中的灰石闆面被血液浸紅,上面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個雙目凸出死不瞑目的屍體。
場上僅有郁慎穿灰衣,還是男孩。就算溫茯不想相信,也不想承認,但也隻能被現實按頭。
該死啊,畫一個圈你怎麼不按套路來,主角吊打炮灰這不是天理倫常嗎?你他爹讓炮灰把主角給虐了,簡直倒反天罡,罪不容誅!
不順的開局,身陷險境的主角,沒有能力的他。
溫茯腦袋不可避免大了起來,心中升起淡淡的死意。
溫茯自知自己的武力值和場上那拿着刀的三個人沒法比,不到龍傲天真的命懸一線時,他也不想摻和進去,以免上場即下場,直接倒地成盒,安詳一生。
他銀行卡裡還有錢沒花完,他才不要死。
他眼睛四處逡巡,最後落在門口内牆下壘放着的生了青苔的闆磚。
他火速撈起一塊,握在手裡。
真有機會時,他還是可以闆磚在手,一敲一個腦震蕩。
抱着偷襲想法的溫茯狗狗祟祟地躲在門後時刻準備着。
胖侍從一把接住了被郁慎一掌劈飛的楊鴻傑。
楊鴻傑胸口被郁慎轟得肋骨都要裂開了,喉嚨間反上血腥氣味。
身上的疼痛并沒有讓楊鴻傑冷靜下來,反而讓他更加瘋狂。
嘴角咧開得有些吓人。
他剛剛差一點就殺死了怪胎,隻需要一擊,隻要一擊。這個礙事的、該死的、卑賤的賤種就會為他的冒犯付出生命的代價。
楊鴻傑雙目猩紅,盯着郁慎腹部顔色越發深重的濕潤處,突然笑出聲。
郁慎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沒有在意自己腹部的傷口,隻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刀。
短刀刀尖還殘存血迹,尖端依舊鋒利無匹。就算是煅體境界,強化了體魄的修士,他的短刀也可以穿破他們的身體,但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郁慎擡起單薄的眼皮看向楊鴻傑,琉璃般通透的眼珠在背光時顯出些茶色來,淡漠卻漂亮。
他問:“你身上的光膜是什麼?”
他的刀兩次被阻擋開,打向這個人的那掌雖是落到了實處,但卻被化去大半力道要不了人命。
胖侍從也好奇,在光膜第一次出現在楊鴻傑身上時就想知道。
他看向楊鴻傑。
楊鴻傑正把玩手上浴着郁慎血液的黃金匕首,嘴角揚起譏诮的笑意,他沒有回答,隻是雙眼緊盯着郁慎。
楊鴻傑瘋瘋癫癫的樣子看得溫茯一陣無語。
爹的,最煩裝逼的人了。
原來不是龍傲天不夠強,是炮灰開外挂。
溫茯心中大定,神經不再那麼緊繃。
外挂這種東西在主角光環下是不堪一擊的。
如果能扛下一擊,那就再二三四五六N擊一下。
溫茯松開扒拉着門框的手,他現在有心情了,好整以暇地依靠在門框邊,看着院中又開始刀光欻欻打起來的三人,心道,這三個可以打包去橫店當武指,他們賺武指費,我賺中介費,我們都有大好的錢途。
三人打得正酣,突然,一個個子小小穿着棉麻衣裳,神情哀戚,無聲流淚的小女孩出現在溫茯的視野中,她正吃力地抱着一個長條的事物。
溫茯發現小女孩時,頓時一驚,待他看清小女孩抱拖的事物後更是訝異得瞪圓了眼睛。
那個女孩拖着的竟然是一具被劃爛了臉,開膛破肚血色腸子随着移動逐漸往外漏出的少年屍身。
溫茯之前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郁慎身上,又主觀帶入認為鬼屋就隻有郁慎和楊鴻傑那夥人,現在驟然出現這樣兩個人,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那小女孩的身體實在太瘦小了,她那麼小小的身體負擔不了少年高大的身軀,隻能勉強地從少年身後穿過少年無力的雙臂費力拖抱着,一點點緩慢的移動着,鮮血沾了小女孩滿身滿手,沾灰的白嫩臉頰上也有兩道血痕。
悲傷的連綿不斷的淚珠滾落下來,那還濕潤着的血痕便被帶走部分顔色,化作紅色淚珠顆顆砸落在地。
也砸進溫茯黑色的眼睛裡。
溫茯臉上看戲的表情斂去,慣常愛笑的眉眼此刻沉寂下來,嘴角弧度因為主人的心情變得平而直,額前沒有打理好的碎發遮擋在他眼前,讓人無法通過眼睛看出他在想什麼。
小女孩拖着數倍大于自己的身軀,費力的,緩慢的,聰明地貼着牆角,以最不惹人注目的方式帶着她要帶的人離開這片地界。
血色在他們行過的地方無聲鋪就。
血色腸子從少年屍身上流出來時,溫茯看到了腸子上附着的泥土顆粒,昭示着這不是第一次落地。
小女孩也看到了,她拖行屍身的動作一僵,漂亮的臉蛋上有着茫然。她咬着唇,輕輕地妥善地把少年的頭放在石闆面上,然後走到少年的腹部旁,雙腿一彎跪在地上,手指微顫地收斂好少年的腸子将它們重新放回大開的腹腔裡。
她做這些時很安靜,眼淚卻流得更厲害,她凝着少年腹部的傷口,有些失神的發怔。
溫茯偏過頭,閉住眼眸,告訴自己不要多管閑事。
但他睜開眼的瞬間,眼睛還是下意識向小女孩看去。
隻見一把沾滿血腥,在烈日下泛着噬人寒意的大刀正兜頭向小女孩單薄伶仃的脊背砍去。
溫茯說不清當時是什麼感受,隻是腦子空空,身體不聽理智的召喚沖了上去。
這方院子雖然不大,可溫茯也完全做不到眨眼就閃現到小女孩背後,阻止死亡的發生。
他隻能利用手上能利用的一切。
一塊生了青苔的闆磚被當空擲了出去。
哐當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