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薔芳蘭竟體,不矜不伐,道:“臣女承蒙皇後娘娘擡愛。”
周覓年紀尚小,隻知裴氏是在誇贊她們倆,不由開心的朝家姐笑了笑,端得俏皮可愛。
裴氏眉心舒展些許,宮裡人慣會拿捏,她身旁也多是溜須拍馬之人,少有像周覓一樣率真的,裴氏很合心意,便同兩姐妹有一句沒一句的唠着家常,“還有兩日秋狝就結束了,你們姐妹可還随你們祖母回徐州去嗎?”
周薔回道:“臣女祖母要去廟裡禮佛,暫時讓臣女們留在長安陪伴父親。”
“周大人公務繁忙,你們姊妹也未必能時時見他,不如……”裴氏知周薔不會輕易答應自己什麼,便主動去拉周覓的手,和藹道:“覓兒機靈可愛,招人疼惜,不如随本宮回宮住住如何?”
周薔臉色果然一白,到底年紀還輕,想什麼都寫到臉上了。倒是周覓眨了眨眼,天真無邪的問:“皇後娘娘是要覓兒跟您一起回家嗎?”
家這個詞對裴氏來說可真是陌生的厲害,她一時竟被周覓反問住了。
家,她還有家嗎?
片刻後她才撫了撫周覓的發。
那方周薔臉色已是萬分精彩,幸好裴氏背對她看不到,她朝周覓使眼色,可這個一向聰慧的小妹此時倒愚笨起來了,不僅視若無睹,還一臉欣然答應下來。
觀台處其他女眷們雖将這一幕也看在眼裡,卻無一人敢向對侯宛兒那樣,将妒忌擺現出來,即便都深知周薔周覓二人父親隻是個正三品,二人身份遠不及一二品大員千金高貴,也不敢随意讨論。畢竟能得皇後傾眼相看,再貧賤的人一朝雞犬升天,也是沒準的事兒了。
原本還算淘潑的小姐們,一時更像霜打的茄子,果真應了不知早前誰說的那句,“有侯宛兒在,益王府世子就是妄想,有徐州雙嬌在,再美的長安花也要失色,這次秋狝啊,就是白來一趟。”
這群被打蔫了的長安花,看着倒也為秋狝尾聲應了些許景緻。
隻是她們垂頭喪氣之時,那飽嘗被人妒忌的侯陽王府郡主侯宛兒,也并未見得有多順心。蘇氏的确不曾認可她,如今更是開門見山,同她道:“宛兒你雖好,但非我想要的兒媳婦……”
劉貿雲大驚失色的打斷她:“母親!”
蘇粵安卻狠狠剜過去一眼,“你閉嘴!”
益王妃行帳中奴婢都被趕了出去,蘇氏話講的再難聽,也不會再傳到哪兒,蘇粵安是做足了這個攤牌準備,索性話講起來也就不顧往日兩家來往的情面了,她道:“還請你日後好自為之,主動斷了與我兒的來往。”
侯宛兒仿佛被人按住狠狠扇了兩巴掌,面上火辣的厲害,一時竟不知該據理力争還是該拂袖就走。那方劉貿雲跪在蘇粵安腳邊,也是又驚又怒,“母親要她與我斷了來往,還不如叫我死了!”
他慣來懂事,從不會忤逆蘇粵安什麼,今次頂撞也算是有史以來頭一遭,“兒子喜歡妹妹,非她不娶!”
妹妹兩個字對蘇粵安似有觸痛,蘇粵安面上浮起厲色,她斥道:“我已有意王将軍的女兒,你休要再胡鬧了,回去我會差人為你提親!”
劉貿雲一急,已口不擇言起來,“若您執意如此,那我便一頭撞死!母親隻管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便是!”
蘇粵安快要被他氣死了,“劉貿雲!你可知你道出的都是些什麼樣的混賬話!?”
劉貿雲眼圈紅了,“母親隻言兒子混賬?那又何必棒打鴛鴦?您知我與宛兒妹妹自幼便在一處,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前先您也曾親口說過,想要宛兒這樣的女兒,如今我要娶她,不是兩全其美?可怎麼倒是您先變卦了?”
“你知些什麼?她做我劉家兒媳,萬萬不可!”
侯宛兒撲通一下重重跪下了,蘇氏這幾句話聽得她仿佛萬箭誅心,侯宛兒淚流滿面,“王妃,宛兒究竟有何錯處,您說,我改。”
“你又能改什麼?”蘇粵安似乎就是在等她問,她字字嚴苛,“單你侯陽王府養女一條,便不能翻出天去!往日我待你好,不過是看在你母親份兒上,若沒了侯陽王府,你來曆不明,如何攀得上益王府世子這等皇宗貴戚?”
侯宛兒不敢相信她說的如此不留情面,臉色頓時煞白,一雙薄的要能輕易被齒牙磕破的唇,顫了好幾顫。
真是活生生的教人可憐,然蘇粵安沒半點憐憫之意,繼續道:“我兒乃益王世子,将來必會承襲爵位,隻有名門貴女才能為妻為妾,有我在一天,便不可能容他娶個來路不明之人,讓他來日受人指點之苦!若你當真喜歡他為他着想,便自此後離他遠些,免得擋了他的前程!”
侯宛兒終是沒忍住,哇的一聲當衆哭了出來,從地上踉跄爬起,掩着面,大哭着跑了。
劉貿雲大驚失色,要追,卻被蘇氏狠狠叫住。蘇粵安罵道:“你敢!倘若你今兒邁出這個門,就别再認我這個母親!”
說的真,便真抄起一隻茶杯擲在劉貿雲腳邊,霎時瓷片茶水四下飛濺,連劉貿雲靴子都打濕了半面。他瞪眼瞧了瞧滿地碎片,眼眶也漸漸紅了,終也崩潰大哭道:“為什麼?您這到底為了什麼?!”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今日全讓劉貿雲做絕了。一向和睦的母子倆這一架吵的分外難看,蘇粵安看着哭的面目全非的兒子,心中卻也隻能無奈的歎氣。
侯宛兒哭跑了一路,傷心欲絕下禮儀盡失,旁人見了連忙給她讓路,待她遠了,才三五個的聚到一起,指指點點道:“侯陽郡主這是怎麼了,哭的這樣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