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墨聽罷,心裡卻更加難過。
他果然是出于責任,不得已才娶她。肯對她許下這樣的誓言,她也不敢奢求更多了。
既然如此,那便暫且做對挂名夫妻吧。這樣也好,她念着傅修遠,他心裡亦有人,成婚後隻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私下裡互不打擾,日子想來也不至于太難熬。
她對陳君遷淺笑福身:“多謝大人。婚服就快改好了,明日大人下值若早,來試試吧。若有哪裡要改也還來得及。”
她話題轉得太快,陳君遷愣了一下,隻好順茬接話,答應她明日一定早些回來,随後把糕點送給了她。
沈京墨沒再說什麼,與他道過晚安,便回屋了。
陳君遷沒有立刻離開她屋前,又默默分析了一會兒,擡眼瞧着天色還不算太晚,低頭往林嬸家走去。
人是林嬸帶出去又送回來的,她們說了什麼,林嬸肯定知道。
回想沈京墨最後那幾句生硬地轉折,陳君遷覺得她定然還有所隐瞞,還是找林嬸問清楚為好。
*
此時天不算晚,林嬸的丈夫和兒子都在地裡忙活,家裡隻有她一人。
陳君遷到她家時,林嬸正在院子裡擇野菜。
“林嬸兒!”陳君遷和她打了個招呼,走到她對面,蹲下來幫她一起擇菜。
往常他上林家幫忙,林嬸都是樂呵呵地把他迎進來,也不跟他客氣,該做什麼做什麼,完全拿他當自家人。
可今天林嬸瞧見他,卻像是心虛似的避開眼神,見他蹲下,她“蹭”地站了起來,臉上帶着讪讪的笑,說進屋給他倒杯水。
陳君遷眼睛一眯:果然有事。
他放下手裡的野菜,跟着林嬸進了屋。
“嬸兒,水我就不喝了。我就是來問問,你們上午都聊什麼了。”
陳君遷的語氣并無苛責,仿佛就是出于好奇,随口一問。
林嬸倒水的動作一頓,腦中飛快思考着。
雖說陳君遷好幾年前就有了心上人這事村裡人人皆知,可誰也沒見過,興許隻是看不上村裡的姑娘,拿來拒婚的借口呢?
可如今人家小夫妻都要成親了,再拿這事出來影響人家夫妻感情,這可是耽誤人姻緣的大過呀!
雖然這話不是她說出去的,但沈京墨是她帶出去的,真要因為這事得罪了縣令,就算陳君遷是她看着長大的,知道他脾氣好度量大,也難免因此跟她家生了嫌隙。
想到這,林嬸轉朝陳君遷笑了笑,雙手抓起衣角擦了擦,揶揄道:“小陳大人想知道,怎麼不問你家娘子呀?”
“這不正好想來您家看看嘛,閑聊,閑聊。”陳君遷沒說問還是沒問過沈京墨,沖林嬸笑了笑,也坐了下來。
既然他這麼說,就說明沈京墨回家什麼都沒說。
林嬸放下心來,準備打個哈哈就把這事揭過去。
“嗐,女人們在一塊兒還能聊啥,東家長西家短的,你們男人不愛聽。哎!嬸兒可誇你來着啊!說你長得好又能幹,年紀輕輕就當大官,你家娘子跟了你往後指定淨享福了。你說嬸兒說得好不?”
陳君遷笑了:“謝謝林嬸兒。”
“客氣啥呀,都大實話。不過你家娘子是不是聽不太懂咱說話呀?瞅着也不大愛說話,文文靜靜一小丫頭。”
林嬸這一句話猛地點醒了陳君遷——沈京墨聽不懂永甯縣的鄉音,縣裡倒還好,村裡上了年紀的叔嬸們很少有會說官話的,她要是聽岔了,理解錯了,倒也不是沒可能。
陳君遷這麼想着,心裡放松了些。也許是他想多了,也許沈京墨隻是馬上要成親,心裡緊張,情緒才不穩,跟林嬸她們沒關系。
林嬸見狀,也暗暗松了口氣,迅速轉移了話題。
“小陳大人呐,你後天就要成親了,該準備的東西可都準備妥了?”
“準備好了,床褥、櫃子、婚服,都準備好了。”
“還有呢?”
“還有?哦,好酒好菜也預訂上了,到時候肯定好好招待大家。”
林嬸聽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着頭看着陳君遷:“你看看,這家裡沒個女人,仨大老爺們兒連該預備什麼都不知道。”
陳君遷被她說糊塗了。要是自己粗心大意落下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到時讓沈京墨覺得自己對婚事不上心,委屈了她,那可就不好了,于是急忙詢問還差了什麼。
林嬸沒有直說,神秘兮兮地走進另一間屋子,從櫃子底下取出一塊用紅布包着的東西,拿給陳君遷看。
“正好陌然也快娶媳婦兒了,家裡都預備好了,你瞧瞧。”
林陌然是林嬸的長子,婚期早早就定下了,不像他這般倉促,東西肯定是齊全的。
陳君遷看了看林嬸一臉神秘的笑容,好奇地掀開了紅布。
紅布下面蓋着兩個瓷娃娃,模樣不大精細,但也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這倆娃娃是連成一體的,面對着面,笑眼彎彎,穿着新郎新娘的婚服,下面還……
陳君遷被曬成深麥色的臉罕見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