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陳君遷的反應,林嬸笑得眼都眯起來了,把瓷娃娃蓋好放到一邊,又取出一條系着紅繩的鈴铛來。
“這個也沒準備吧?”
陳君遷臉上的紅還沒消下去,見她拿出新玩意兒,忙轉移了注意,試圖掩飾尴尬:“這是做什麼用的?”
“這個呀……”林嬸沒有直說,先是賣了個關子,才笑着解釋,“拜完了堂以後,把門一關,給你家娘子系腳上。”
說着,林嬸晃動了一下鈴铛,“叮鈴”脆響響起一瞬,陳君遷就算再遲鈍也明白了。
“咳,我知道了,多謝林嬸兒。”
林嬸這才把東西收起來,看着起身要走的陳君遷,語重心長道:“你娘走得早,這些事沒人教給你,你爹也不說。嬸兒是看着你長大的,要是還有啥不懂的,就來問嬸兒。你家娘子也是。她娘不在身邊,沒人教她,洞房的時候你可仔細着些,别把人弄傷了。”
陳君遷雖說二十好幾還沒娶妻,但畢竟這麼大的人了,又成天和一群“見多識廣”的衙役們呆在一起,這事就算沒經驗,但大概流程也懂得七七八八。
“知道了,謝林嬸兒。家裡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後天上我家喝喜酒!”
“哎,一定,一定!慢走啊!”
邁出林嬸家的大門,陳君遷對着快要下山的夕陽長長出了一口氣,覺得今兒的天氣着實奇怪——
明明太陽都下去了,他怎麼反倒覺得更熱了?
*
後天就是兩人的大喜之日,當晚陳君遷睡得不甚踏實,每每閉上眼,腦中便浮現出沈京墨的一颦一笑。
雖然相處不過三四天,他卻對每一幕都印象深刻。
她搗藥時的纖纖素手,倚窗讀書時娴靜的眉眼,甚至是第一晚,她擦拭細頸時的那抹雪白……
他夢見她穿着繡滿芙蓉的墨綠婚服,與他面對着面,交頸相依,就像那對緊密相連的瓷娃娃……
這一晚,陳君遷足足熱醒了四五回。
*
第二天,也就是二人成婚的前一天,陳君遷照常去縣衙上值。
許是知道他無心做事,今日縣衙冷清得很,除了幫一戶人家找了找走丢的鴨子,又幫三個險些打起來的小孩平分了兩張餅之外,竟再無人來擾。
眼看快到下值時間,陳君遷通知了衙役一聲,打算早些回家。
“明日我大喜,有事過後再報。下值了記得去我家喝酒。”
陳君遷說罷,幾個衙役紛紛笑了起來,這個一句“恭喜恭喜”,那個一句“早生貴子”,聽得陳君遷不禁喜上眉梢。
他邊笑邊往門外走,剛走到縣衙大門口,就被一高一矮兩個衙役攔了下來。
“大人!”
叫住陳君遷後,高衙役看了矮衙役一眼,狀似有些為難,努努嘴,想讓他去說。矮衙役卻也朝他努嘴,示意他繼續說。
陳君遷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隻見這倆人就差把嘴努到他臉上去了,不由得又氣又覺得好笑,擡起腿來照着矮衙役的屁/股上來了一腳:“你說!”
矮衙役和高衙役對視一眼,嘿嘿笑了起來:“大人,上次您要的話本,看了麼?我倆上次着急忙慌的,沒找着幾本好的。要不您把上次那幾本拿回來,我倆給您再找點更有意思的?”
陳君遷前兩天的确跟他們要了些話本子給沈京墨解悶用,但沈京墨看了沒有,他也不知道。
不過那麼厚厚一摞話本,她這幾天又在改婚服,就算看應該也看不了多少,也不急着換。
“怎麼,着急要回去?”他笑着,手背在矮衙役胸口一拍,“整個縣衙上下就你倆最愛看話本子,你倆挑的差不了,不用換了。等看完就給你們帶回來,丢不了。走了!”
“哎大人……”
陳君遷急着回家,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兩個衙役追了幾步,眼看是追不上了,隻能扯着嗓子沖他的背影喊。
“大人!我倆明兒給你拿新的當賀禮!換吧,換吧啊!”
陳君遷擺擺手沒說話,走遠了。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眼裡都是對方苦瓜似的愁容。
“嫂夫人八成還沒看着那本那個,可萬一翻着了呢?咱倆可咋辦啊?”
“明兒酒席,你去給偷回來,換本别的!”
“啊?那要是沒找着可咋整?”
“……那咱倆就回來把狗頭鍘擦擦,走得時候痛快點兒。”
*
陳君遷回到家時,院子裡隻有陳川柏一人。
他懷裡揣着什麼東西,鼓鼓囊囊,硬邦邦的,但被遮得很嚴實,隻能看出是個凹凸不平的玩意兒。
陳川柏感興趣地跑上來,伸手進他懷裡摸,卻被陳君遷一手抵住腦袋推遠了。
他扁嘴:“哥,你又帶啥好東西了?咋不讓我看看!”
陳君遷故作嚴肅:“你還小,不能看。”
“我都十三了!再有幾年都能娶媳婦兒了!你讓我看一眼呗。”
陳君遷收回掌來在他腦門上一彈:“那就等你娶媳婦兒了再看。”
說完,又指着東屋門問他:“你嫂嫂在?”
“果然,虎子你有了媳婦兒忘了弟,”陳川柏哼了一聲,揉着腦門,“好東西再也不給我跟爹了,虎子你變了。”
陳君遷無奈地笑。
這玩意兒要是給了他和爹,他才是真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