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阮秩酸着鼻子，回。

“回來吧。”

“好。”

大戲第一次排練，阮秩按時到場。

聞司遠遠看見阮秩，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

大戲名叫《雙生花》，故事發生在上世紀90年代，講的是一個富商家庭裡一對同父異母的兄弟，誰也不服誰，一輩子相纏相鬥，發誓跟對方水火不容，但陰差陽錯從事了同一類職業、甚至愛上同一個姑娘、最終幾經沉浮，在臨終前和解的故事。

“哥哥”是所謂的“私生子”，弟弟則是這個家庭裡目前的“正妻”生下的孩子。兄弟二人差三歲。故事便從弟弟18歲生日收到自己還有個所謂的便宜哥哥、甚至馬上要被父親接回來的消息開始。

由于沒有其他人報名，哥哥這個角色隻能由聞司親自上場。而弟弟一角，則由阮秩飾演。

第一幕的開頭，便是兄弟倆初次見面，暗潮湧流的一段。

原劇裡，弟弟總是心裡再不願意，也得看在父親的面子上給那便宜哥哥留幾分薄面，于是非常紳士地擁抱了這位“新哥哥”，然後立刻非常紳士地彈了彈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并且非常紳士地在那位哥哥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

但是聞司考慮到阮秩的緣故，把這段的肢體接觸改成了：弟弟紳士地伸出手，邀請哥哥握手，但是卻在哥哥的手指剛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刻，立刻縮回了手，禮貌性地微笑。然後，掏出西裝胸口的白手帕，慢條斯理地擦着手指。

雖然原劇的喜劇效果和表現力更強，但是改編後也不錯。阮秩跟聞司一搭戲一堆人立刻嗷嗷叫着，說阮秩簡直把這個刻薄的僞君子弟弟演活了。

第一幕整體沒什麼難度，加上出場角色少，他們很快就過完了。

末了，等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快散場時，阮秩突然叫住聞司，遲疑道：“要不，我再按原版的試一遍？”

聞司一挑眉，語氣确是無比的鄭重：“不喜歡就不喜歡，不必勉強。”

上次阮秩去看心理醫生，那醫生知道阮秩想擺脫這種狀态，便建議阮秩從一些小細節開始，慢慢試着脫敏。

隻是，要想脫敏，就得學者跟人交往、接觸。阮秩一直找不到那個人。

現在，大戲就是一個好機會。

阮秩也想跨出第一步。

于是，阮秩露出一個輕松的淺笑：“不勉強。我想試試的。原版的效果确實更好。”

聞司的眉頭皺成一團，有些擔憂，也有訝異。但他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畢竟，阮秩應該不會想讓别人知道他的“病”。

“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立刻中止就行。”

阮秩點點頭，閉上眼睛，開始入戲。

再次睜開眼睛時，阮秩已經成為了“弟弟”。

弟弟張開雙臂，微笑着迎接哥哥。哥哥同樣回以笑容，上前輕輕抱住了弟弟。

在感受到聞司體溫的同時，那股記憶中的血腥味立刻在胃裡翻江倒海。

阮秩下意識推開聞司，用胳膊擋掉了聞司伸過來想攙扶他的手。

兩人同時一僵。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變的。我們依舊按改編後的演。”聞司立刻後退一步，跟阮秩拉開距離。

阮秩勉強沖聞司擠出一個笑，點點頭。

他果然還是不行。

推開的動作這麼大，聞司應該也很難堪吧。阮秩恍惚着想。

聞司，會不會發現什麼了……

阮秩緊緊咬着下嘴唇：“抱歉。”

“回去吧。明天還要排練。”聞司還有句話悶在肚子裡，在嘴邊轉了個彎，又咽回去了。

他想說：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嗎。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打擾了。”阮秩低聲道，拎着書包，匆匆走出了地下車庫。

聞司看着阮秩走路的步子還算穩，一顆懸着的心才算放下來。

剛剛阮秩那樣應該算是應激反應 有點嚴重，可别到時候暈在路邊了。聞司偷偷跟着阮秩，看他一直走到大路盡頭轉彎，都平安無事，這才折返回去。

阮秩一回出租屋，便打開手機問“一問三不知”。

“今晚去單元劇副本嗎？”

一問三不知回的很快：“走。”

單元劇副本裡，玩家的活動比較自由，還可以使用系統自帶的動作和表情。

一問三不知之前給阮秩秘密特訓，就是去的單元劇副本。

“最近排練怎麼樣？還順利吧？”一問三不知問。

阮秩沒回，他所代表的人物就這麼直愣愣地看着一問三不知。

然後，阮秩突然抱住了一問三不知。

就像是今晚的最後嘗試的原版劇本中，弟弟抱住了哥哥那樣。

一問三不知什麼都沒說，回抱住阮秩。

遊戲界面上的兩個人物就這麼靜靜地抱在一起。

“剛才誤觸了，遊戲界面又正好卡了，抱歉。”阮秩悶聲道。

一問三不知隻是回：“我挺喜歡擁抱這個動作的。正好之前沒用過這個動作，今天跟你用上了。”

阮秩盯着遊戲界面上的人物，眼眶突然有點酸。

可能是電腦屏幕看久了吧。

阮秩擡手捂住眼睛。

要是……要是在現實中，在排練時，他也能像這樣，大大方方地擁抱住對方就好了。

幸好，起碼在這裡，他是完整的，是不用害怕的，不會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