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放在沙發上的那隻手更加用力地蜷起來,軀體化的反應越來越明顯,陸哲看出不對勁來,慌忙叫了一聲:“沈遲!”
緩了幾秒鐘,他才睜開眼睛,回應道:“嗯。”
鐘秀秀歎了口氣,順着剛才的話題繼續講下去:“那一天我給蘇綻打了很多電話,一直到晚上才接到了他的回電,他什麼都沒解釋,隻說了一句話。”
“他也喊我‘老師’,讓我别告訴沈遲。”
沈遲忍不住再次閉眼,從眼尾到眼下的位置快速紅起來,睫毛因此顯得濕漉漉的,如果睜開必然可以看見眼淚。
陸哲咂舌一聲,也算是開了眼了。
鐘秀秀心疼,輕輕拍了拍沈遲的肩,“他現在敢把當年的事情公之于衆,就是願意和過去的自己和解,綻綻是個很通透的人,我覺得他最在意的應該不是網上的輿論導向,而是你的态度。”
沈遲看向鐘秀秀,眼角果然濕潤潤的,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老師,我得找他。”
沈遲的思維很大可能上被七年前的事情固住了,他始終覺得蘇綻就是一隻小貓,害怕了就會躲起來,跑掉,讓他怎麼都找不到。
“我得找他,老師。”他又重複了一遍。
鐘秀秀很難将眼前這個哭得淚眼朦胧的大男孩兒跟當年的全市第一聯系在一起,她隻的哄了哄人,“好。”
沈遲很困惑。
在椿城,除了C.joy bar,他幾乎想不到蘇綻還能去什麼地方,然而阿卓和KE異口同聲說蘇綻絕對沒有回去過。沈遲認死理,甚至開着車親自去了一趟,同樣一無所獲。
後來陸哲找了齊思昂,作為發小,齊思昂在這方面絕對有着比别人更重的話語權。
“酒臨街的咖啡廳、城東的那家油畫館、北街的小酒館……”寒風瑟瑟,齊思昂默默掰着手指頭計數,末了擡頭,“不過這都是綻綻以前愛去的地方了,回來之後他不都是每天和你在一起嗎?”
沈遲覺得齊思昂來了還不如不來。
但蘇綻的電話打不通,他又實在不死心,順着齊思昂提供的地址挨個找了一遍,最後把車停在北街的路口。
天已經黑透了,今年的第一波寒潮來襲,即便關着窗戶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意。
北街僻靜,街上的人寥寥無幾,蘇綻中二時代最喜歡去的那家小酒館早已經倒閉。
齊思昂坐在副駕長歎一聲,“他到底能去哪兒啊。”
沈遲握着方向盤一動不動,眉心卻越擰越緊。
陸哲坐在後面撥弄手機,已經可以預想到沈遲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盯着手機開口:“别擔心,受寒潮影響,今晚可能有凍雨,飛機都停運了。”
所以最壞的結果不會發生,蘇綻一定還在椿城。
鐘秀秀沒再跟着,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下車前囑咐沈遲好好想想。
車上的三個人都沒有出聲說話,這種沉默延續了十幾分鐘。沈遲從扶手箱裡拿出手機,在聯系人列表裡扒拉了一圈兒,思考了一遍時間,然後徑直撥通過去。
對方很快就接了。
齊思昂他們聽不到對方的聲音,隻知道沈遲一直在耐着性子說話。
“下課了?”
“我知道,課間。”
“林聽在嗎?”
“我要他的地址,不是C.joy bar,快點,沈雪甯。”
副駕上的齊思昂長長呼出一口氣,默不作聲地回頭與陸哲對視一眼,兩人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齊思昂問:“學霸,咱們去哪啊?”
春林路處在這座城市的邊緣,遠離鬧市區,格外安甯平靜,幸運的是周遭的生活區和療養院條件不差,簡而言之,十分适合養老。
沈雪甯交代的地址就在這裡。
沈遲的車開了四十多分鐘才抵達目的地,目之所及是一片平房區,古樸的徽派建築鱗次栉比,所有的房屋院落環水而建,澄瑩的湖面映照路燈,路燈又照出灰白色的牆壁。
車開不進去,幾人隻能徒步而行。
撲面而來的是一陣寒氣,沿街靠近湖面,水氣裡漫上了一層涼意,看來天氣預報裡的凍雨天氣真有可能實現。
齊思昂把外套的辣椒拉到最頂端,太着急險些夾到下巴,他“嗷”一聲,搓了搓臉說:“椿城還有這地方呢。”
“出市區了。”
“何止。”陸哲添了一句,“眼看就要出省了。”
“綻綻可真會挑地方。”
沈遲頓了一步,眼前是一座略顯斑駁痕迹的小院,木門像是剛漆過,與這裡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