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網絡還沒有那麼發達,許多事情都不會上熱搜,再驚天動地的事隻要想辦法,就總能被瞞住。
此刻,蘇綻藏在心裡将近七年的秘密被重新揭開。
黃志宇說:“蘇淮生不是國際頂級的建築設計師嗎,那你說說,為什麼他設計的體育館會塌!”
七年前,椿城的體育館發生了一場館内坍塌事件,輕傷十六人,重傷四人,死亡兩人。
一個是黃志宇的弟弟黃志傑,另一個是睡着的媽媽林芮。
設計這個體育館的人是蘇淮生。
蘇綻看着眼前那張年輕但又滿是戾氣的臉,企圖在那上面看到自己曾經的某個瞬間,然而他看不到,多年過去,一切都貶得面目全非,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父母雙全時候到底是怎樣的。
蘇綻苦笑一聲,“你弟弟是黃志傑,我記得他,出事的時候我去看過。”
黃志宇恨恨地盯着蘇綻,“知道你還敢來見我。”
“人死罪消,蘇淮生死了,法律判不了他的罪。但是我弟弟活不過來了,父債子償,你不怕我宰了你?”
蘇綻不是沒有想到過這個可能,他輕輕閉上眼睛,坐在椅子上向後一仰,脖頸搭在靠背的邊緣,靠近腦袋的頸椎隐隐作痛。
“怕。”他說,“七年前我也怕,但怕是沒有用的。”
蘇綻看向他,“事情發生的時候我還不到十八歲,現在二十五歲了,成年人與未成年人有不同的處事方法。”
“比如?”
“我并不介意讓當年的事情重新出現在大衆視野,我們把這一切都交給大衆評判,你能放過兩個孩子了嗎?”
黃志宇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聽明白蘇綻這話的意思,手指彎起來輕輕敲擊木質桌面,問:“你什麼意思?”
“七年前體育館塌陷,設計師蘇淮生引咎自殺,蘇家背負巨額債務一千六百萬,從法律的角度來說,還清了這筆錢,就什麼都還清了。”蘇綻看着他,一雙眼睛不卑不亢,“但是你不依不饒,一定要追着我要一個說法,覺得從公序良俗的角度來說我們家還欠着你一條命。”
他笑了一下,似乎即将孤注一擲,“那就讓大家評評理。”
黃志宇訝然。
他清楚地記得在C.joy bar的吧台前面,他在提起蘇淮生時蘇綻那種近乎驚恐的表情,還有那個律師……
黃志宇咬牙問:“你不怕别人知道了?”
“我爸爸的遺書裡說,他的設計沒有任何問題,坍塌的原因至今不為人知,但輿論壓力令他難以喘息,所以他選擇了自殺。”蘇綻說,“把事情再一次交給輿論吧,我也想看看,事情還會不會再有轉機。”
林聽在他哥對這件事的态度發生轉變之後就沒有再說話了,小孩兒心裡暗暗戳戳,小主意想了一大堆,最後卻沒落到這件事的結果上。
隻是忽然覺得,他哥真正在意的可能不是輿論,而是沈遲。
椿城地勢低平,四五點鐘的太陽已經沒有那麼強烈,鬧市區,茶樓下人流如織,喧嚣聲音漸次傳來,吵得人心惶惶。
下午四點多,蘇綻發了一條微博。
他最初辦畫展的時候就小有名氣,微博粉絲數不亞于界内其他大佬。七年前一場事故,他再也沒有登過微博,但此時仍然制造了不少流量。
【好朋友們,别來無恙,我是蘇綻。
時隔七年再度回到椿城,我見到了許多久違的朋友,他們和當年一樣,熱情地叫我“綻綻”,擔心我這些年是不是已經死了。
最高興的是重新和男朋友在一起了,他還是很愛我,喜歡陪我玩情.趣,會叫我“小貓”。
我也見到了志傑的哥哥,他提起了七年前的事,提到了在體育館坍塌事件中不幸離世的人。
再次體會一遍離别之苦,我深感抱歉。
七年來,我很少将父母的死訊宣之于口,甚至連我的男朋友也不知情,這一點是我自私,也是我怯懦。
我并不想讓世人再評判我的父親。
在我的記憶裡,蘇淮生是業界有名的藝術家,他溫和謙虛,一生都以自己所熱愛的設計事業而自豪,是集藝術大成者,也是我摯愛的慈父。
所以我妄圖将父親的形象存留在自己的記憶裡,對錯與否,也隻有我一個人可以加以評判。到今天,這個固執又愚蠢的念頭發生了改變。
父親至死都沒有承認他的設計出現了問題,但莫須有的罵名還是落在了他的身上,彼時我無法為父親剖白,但七年間我時刻都在研究父親生前留下來的圖紙,始終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今天,我将他所有的研究和設計公之于衆,懇切業界網友公正判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