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和津城之間隔了一千八百多公裡,是算不上短的距離。但這距離抵不過範禾易當機立斷,他急切地想要為眼前發生的一切蓋棺定論,當晚就租好了車。
老皮和她那隻碩大的背包被丢進後座時還帶着困意,腳上穿的還是沒來得及換的拖鞋,沒反應過來當下的情況時,導航響起:“……為您導航,即将出發前往湘城……”
“小範老闆,你幹什麼?我們去哪兒?”老皮一瞬間清醒過來,趴到駕駛座和副駕駛之間的位置,不敢置信的看着導航,“真去湘城啊?!”
“你不要着急,範禾易說了,明天晚上就能到。”坐在副駕駛的高見青從懷裡的零食袋子裡掏出一塊豬肉脯塞進老皮嘴裡。
“不管怎麼說你也太不人道了,連讓我換個鞋的功夫都沒有嗎?”老皮大嚼特嚼,說話嘟嘟囔囔的,“我們什麼都不說就把酒館撇下了,之後九方叔回來怎麼辦?”
高見青立馬接話:“你放心,範禾易已經和姓孔的大叔聯系過了,他會幫忙看店。”
說到這裡,老皮也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古怪,于是後退一些靠在座椅上,雙手環胸來回觀察兩人的後腦勺:“你們倆怎麼回事,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商量過什麼?”
範禾易抽空發問:“老皮,你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嗎?”
高見青縮在座椅上不出聲,偷偷從後視鏡反光觀察老皮心虛的表情和身邊範禾易緊繃的側臉。
老皮悶不吭聲,範禾易打了一下方向盤,上了高速:“你不說也沒關系,但在所有事情結束之前,你和高見青,你們倆隻能呆在我身邊。”
高見青被點到名,立馬緊閉嘴巴,佯裝無事的側目看向窗外。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飛馳,窗外的景色從不時路過的大江大河變成一片金黃的天地,再到一重接一重的山……天公作美,即便天亮太陽也還在厚實的雲層後,高見青上次看到這樣的風景還是百年之前,他趴在窗戶邊,貪戀的望着眼前的風光。
将要到達湘城的時候天色再次暗下來,範禾易在附近的一個休息區停下了車,老皮縮在後排的座椅上睡得正香,高見青的瞳孔再次顯出些紅。
“馬上到了,你留在車上。”範禾易壓低了聲音,他隻打開了後視鏡上的燈,從副駕駛的抽屜裡摸了些東西下車。
高見青目光追随着他下車,隔着車窗玻璃看到他繞到副駕駛一側的吸煙區邊,那兒站着幾個和他們一樣趕路的司機,一群人正在吞雲吐霧。
範禾易并沒有走到人群裡,他在吸煙區的邊緣站定,從剛才拿出來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放進嘴裡。
深秋的夜晚已經帶了些涼意,範禾易的臉很快被打火機的光照亮,又很快熄滅,隐隐綽綽的隻能憑借那一點猩紅判斷他的位置。
高見青猜他平時應該是不抽煙的,因為範禾易隻抽了兩口就開始咳嗽,剩下的一整支煙幾乎都是在風裡燃燒殆盡的。
他現在應當很難過,高見青想。
其他司機很快抽完煙就離開了,那片地方漸漸安靜下來,就剩下他獨自站在那兒——或許是為了趕路,範禾易這次得穿簡單。白色短袖打底配牛仔褲,風吹的他頭發散亂,衣服緊貼着他的脊骨——那是再痛苦不過的自然的鞭策。
高見青推開車門,不再隔着車窗望他。
範禾易很快按熄了剩下的一點煙,起身回來。
“怎麼了?”重新打開導航,範禾易示意高見青關門,“盯着我看什麼。”
“你決定好了嗎?”高見青問。
這個問題對于他們之間的關系顯得失禮過分、親近不足,但又帶着些恰如其分,高見青就是有這種魔力,他的提問即便逾矩也不會讓人厭惡,其中七成來自他過分單純的眼神,然而更多的是你知道他的話沒有任何惡意。
他就是這麼個人。
範禾易啟動汽車,望着不遠處的夜色中亮着燈的“湘城”牌坊,越過那兒,他就會得到那個面目模糊的真相。
“我得親眼确定才不會後悔啊。”
夜色裡,車子駛進湘城的地界,這就是範禾易的回答。
湘城是九方廿作為血獵組織的負責人在國内區域劃分五大城之一,他在民間選擇合适的負責人監督五城的安全,這是自範禾易記事起便已經形成的組織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