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禾易一出現,原本的嘀咕聲漸漸消失,衆人的視線集中到他的身上。
老皮還沒有被允許進入密室,所以現在就蹲在簾子邊,掀起一個小角和裡面坐在椅子上的高見青搭話:“看到沒,主角出場是這樣的,我得蹲到這兒免得搶了他的風頭。”
高見青沒有回話,隻屏氣凝神聽着外面範禾易的聲音。
“……今天在場的多是我的前輩,如今心裡或許會覺得我尚年輕,不夠資曆,但九方叔短期不會回來,酒館的秩序總要有人來維持。”範禾易言辭謙遜,但其中的态度明确。
酒館裡的人也都知道,他雖然年輕,這幾年出的任務卻都不是輕松的差事,血獵這個行當的前浪往往是希望能早些被淘汰,性命肢體健全的拿着傭金安享餘生,此刻自然沒有人反對。
老孔作為老資曆主動開口表态:“這批血獵中我年紀最長,禾易你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今天就托大一回。酒館你隻管按照意願安排,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地方你也隻管吩咐,和從前一樣。”
“謝謝孔叔,”範禾易點頭道謝,又揚聲道,“今天還有一件事……九方叔離開前交給我一個任務,其中涉及到津城本土的吸血鬼。”
“本土吸血鬼?”坐在桌邊的一個刀疤臉提出疑問,“這倒是沒聽說過,這麼久以來大家在其他國家執行任務就是為了從源頭扼殺,那些東西怎麼會有機會進到津城來?”
“來源尚且存疑,”範禾易簡單解釋,重新拉回正題,“據我推測這隻吸血鬼應該是民國時期就被轉化了,但他不吸食人血,除了瞳孔變色和外貌停駐之外也沒有其他外形變化。”
“連獠牙也沒有?”老孔面色凝重,眼神定定的停在範禾易臉上,似乎要看出些自己想要的答案。
範禾易點頭,相當冷靜。
酒館裡安靜下來,衆人眼神交換,心裡都明白這默認背後的意思——這麼久以來的平衡很有可能就此打破——吸血鬼如果已經進化掉了外形特征,之後的捕獵行動隻會難上加難。
刀疤臉藏不住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抹了把臉上的酒水,高聲問:“那隻,你殺了嗎?”
範禾易搖頭,衆人立即騷動起來,老孔單手撐上吧台,上身傾斜向他:“禾易,你沒殺那隻吸血鬼是有什麼打算?”
“就像我說的,他現在既不屬于人類,也不屬于吸血鬼,”範禾易停頓了兩秒,“他保留有人的意志,這種情況下,我不可能殺他,也不可能看着任何人殺他。”
一片安靜,老皮扇動了幾下簾子,再次低聲搭話:“小高,你聽到沒,範老闆說了不殺你。”
“聽到了。”高見青仍舊目不轉睛地盯着地闆,他不需要眨眼,長久的盯着某處除了讓他思維渙散之外沒有任何影響。
“總之,大家不用擔心酒館關閉影響薪酬,”範禾易側目,示意老皮上前,“老皮以後會留在店裡幫忙,一切都會按照往日的規矩來。”
不等酒館裡的人反應,範禾易轉身掀開簾子閃身進去,光線透進來的瞬間高見青立馬擡頭看他。
其實從見面到現在也才不過短短幾天,但兩人像是被捆綁在一起走過獨木橋的夥伴,他們在沉默的對視間隐約察覺到了一種隐約無名的安排,此時此刻,他們是彼此的救命稻草。
範禾易率先移開視線,歎了口氣,最後摘了針織帽在高見青身邊席地而坐。
高見青低頭看到他的頭頂,頭發炸起幾根,蓬蓬的立着。他按耐住心底替他整理的想法,猶豫了兩秒開口:“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範禾易沒有擡頭,隻是坐着。
“你的老闆、養父,你說他去執行任務,但我覺得他可能是失蹤了。”高見青像是害怕被人聽見,不自覺壓低了聲音,“他對你不好嗎?”
範禾易失笑:“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他對你好的話,現在他失蹤了你應該很着急,”高見青的瞳仁映着一絲淡淡的血紅,“你連我這個萍水相逢,不人不鬼的家夥都願意幫,對你真正的親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範禾易不去關心外面的事,他早就向老皮交代好了檔案分發的任務,現在隻關注眼前的談話:“人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我能理解誰都有自我保留的秘密,但我讨厭親人之間這樣。一直以來我對他坦誠相告,但現在才發現,一起生活的這十幾年裡所有的一切幾乎都是他一手編織的謊話。”
“你現在恨他嗎……”高見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