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禾易還沒有回話,簾子被掀起角扇動了一下,老皮露出一隻手:“兩位祖宗,不管是誰來幫個忙吧。我這麼幹下去天亮都整理不完。”
範禾易起身,重新帶好帽子整理了頭發後再次出門,但臨走出去前停留兩秒:“天亮之前我們回去。”
天色呈現出婆婆納的顔色時已經到了淩晨,血獵們領好任務分别離開。店裡再次是剩下三個人收尾打掃。
範禾易站在水池邊清洗酒杯,老皮拿着幹布站在櫥櫃下。
“上次你讓我查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了,他說的都是實話。”老皮不斷重複着接過杯子、擦幹、放進櫃子的動作,“高家是做寶石礦生意的,來了津城之後轉向了精加工,生意一直是由長子和次子把持,小高當年就是吃喝玩樂的富家老幺沒錯。”
“沒有可疑的地方嗎?”範禾易擰了下水龍頭,水流變小了許多。
“其實是有的。”老皮騰出手從自己的馬甲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冊子,照着念她那手除了自己沒人能認出來的字,“傳聞說他身體不好,十九歲那年遊行時意外落水引發了肺炎,之後是被高價請到的西洋神醫治好的。但病愈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
“看來就是這個時候,他被同化了。”老皮合起本子,手上擦着的玻璃酒杯發出一聲怪響,“說起來也有些奇怪,就調查的結果來看,他的家庭和睦,父母兄長也是真心疼愛他,就算變成‘僵屍’都沒舍得把他殺了,還專門備了那麼好的棺材、墊子,不過是暫時躲避戰亂怎麼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呢?”
範禾易的袖子跟着動作滑到手腕,他手上還沾着泡沫,隻好擡起胳膊試圖用下巴把衣袖提起來一些:“到底是不是真心疼愛誰又說得準呢。”
高見青從雜物間搬着一箱子資料出來,看範禾易的動作艱難隔着吧台伸出手幫他折袖子。
“這什麼東西啊?”老皮揮動着布在鼻子前,試圖借此阻擋揚起的灰塵。
“整理雜物間發現的,好像是其他地方的報告書。”高見青收回手,順勢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塵,拿出最上面的一隻檔案袋,“最近的一份是今年年初從湘城寄來的。”
範禾易接過那隻檔案袋,老皮湊近看了眼時間:“2月19号,那段時間店裡任務很多,但往來的血獵沒有去湘城的,大家都是和你一樣在國外工作。”
“湘城的監控中心既然發了信函來就說明是有問題。”範禾易随手把水抹在桌邊的抹布上,迅速拆開,“他瞞下這件事肯定有原因。”
高見青和老皮對視一眼,默契沒有提起九方廿的名字。
那份檔案袋裡的報告書沒有任何奇怪之處,直到翻倒最後一頁掉出一封附在最後的信,篇幅簡短,字迹潦草。
範禾易仔細辨認着,輕念出聲:“九方公親啟。湘城突遇襲擊,至今日已有三名年輕男子無故死亡,死者脖頸處皆有咬痕,我下令全城排查無果。如今雖有都市怪談或不實傳言作為掩護,但還是引起民衆騷動。以我之力恐怕難以處理,盼九方公擇日來湘,為此事調查結案。老竺敬上。”
酒館裡一時陷入沉默,沒有擰緊的水龍頭流着的細細水柱,終于溢出水池。
老皮匆忙上前擰上,企圖用玩笑話遮掩過去:“這都是今年2月的信了,說不定事情早就處理好了。”
“你見過湘城來的人嗎?”範禾易深吸一口氣合上了信紙,重新封好那份檔案,“别撒謊,這一年裡的事你不會忘。”
老皮躊躇着,目光落在鐘表上:“其實上個月……湘城有人來過。”
“九方廿有離開酒館,或者派人去過嗎?”範禾易又問。
“這……”
範禾易截斷了所有借口出現的可能性:“實話實說。”
“我也不是總在店裡,這個我确定不了。”老皮長久的蒙受着九方廿的照顧,又因為不想對範禾易撒謊,所以繞着彎子說話,但言辭間還是帶着濃重的個人立場。
範禾易拔開水池下的塞子,讓水快速洩了下去,那一池水逐漸形成一個小型漩渦,“咕噜噜”的響聲結束後,他擡頭問站在面前的高見青:“你覺得呢?”
高見青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他的瞳仁在月亮隐去後變回了正常的棕色:“我不知道你想得到什麼答案。但懷疑出現的時候,隻有親眼确定過,以後才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