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過一次,範禾易從床上爬起來,推開床邊的門進了一牆之隔的衣帽間,不知道究竟是哪個房間的窗子沒有關嚴,對流的空氣帶起一陣風。
夜色濃郁,天上的幾顆星星預示着即将到來的好天氣。
範禾易很快選好衣服,為了搭配從老皮那裡買來的十字架耳釘,他穿了一身大翻領的白色襯衫,沿着鎖骨的一圈褶皺封邊,和被塞進高腰封西裝褲裡的下擺形成了一個飽滿漂亮的弧度,腳上的皮鞋擦得锃亮。
鬧鐘又響了一次,範禾易湊近鏡子給自己帶好那對耳釘,他哼着斷斷續續的調子,出門前從窗邊的桌子上拿起自己的背包,猶豫了兩秒,撈過挂在衣架上粉灰配色的棋盤格立領外袍罩上。
推開門邁出門檻時,就意味着到了正式上班的時間。
那間挖出棺材的洋樓就在範禾易租住的房子外兩條街的路程,說來也巧,他路過那座房子無數次,卻從來沒有想到過那片雜草叢生的地下會埋着一個裝有吸血鬼的棺材。
不過能買下那棟房子又随心改造的人肯定出價不低,九方廿平時很少接受私人委托,範禾易盤算着,這次任務完成,他可以租一間更大的房子用來做衣帽間了。
思考的時候,那棟洋樓已經出現在眼前——津城有很多這樣的房子,是一百年前流行的西洋風,它們曾經屬于各行各業的富商。但再怎麼華麗也是曾經的過眼雲煙,現在隻剩下被風化成磚紅色的尖頂,石磚似的外牆,一扇扇窗戶黑洞洞的,偶爾有一兩塊彩玻璃也已經褪色。
這些陳舊的曆史在這座城市并不少見,就連範禾易現在租住的平層也算是那個年代的建築。不容忽視的是,洋樓旁邊荒草叢裡已經被翻出的土山和敞着露天的大坑。
“真缺德啊,挖出來就這麼晾着了。”範禾易感歎一句,繞到欄杆來到了正對着花園裡那個大坑的位置,率先将背包抛過去人緊跟着翻過去,落地時拍了拍手上的紅鏽。
那個大坑裡确實躺着一個棺材,年代已久但用料确實不錯。範禾易走近便嗅到一股泥土混合着木材的淡香。
他蹲下身,擡頭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從包裡掏出一把銀質的手槍,敲了敲棺材蓋:“裡面的,不要做無謂的抵抗,現在已經十二點半了,你早點出來,我早點收工。”
棺材裡沒有動靜。
範禾易歎了口氣,拽下項鍊上的銀子彈裝彈上膛:“我上次獵殺吸血鬼是在西伯利亞,一槍下去可是隻剩腦袋了。”
像是被他這話吓到,棺材闆底下隐約發出些布料摩擦聲,過了一分多鐘,終于露出一條縫。
範禾易看着那塊上闆被慢慢移開,裡面的吸血鬼很快露出臉來——不像是吸血鬼,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破土而出的這位确實如此,他雙頰飽滿,頭發柔順的搭在腦後,眉毛是自然的上挑走勢,從眉間到鼻頭有一個挺直的弧度使得眼睛看起來格外深邃。此刻抿嘴看他,眼神裡帶點防備。
是能稱得上俊美的長相,範禾易從不吝啬對美好事物的欣賞,即便在此刻。
哪怕是在範禾易曾經獵殺的一衆西方吸血鬼中,面前的這隻相貌也能排上數,但是有些古怪,他除了皮膚白皙到幾乎透出血管和微微泛紅的瞳仁之外,跟普通人沒有區别,甚至沒有獠牙。
範禾易站起身,順手把手槍插進後腰,還沒來得及問話,面前的家夥竟然又直挺挺倒回棺材,他驚訝兩秒,滿意的撥了撥自己的耳釘:“老皮這家夥手裡居然還能有真貨,看來效果不錯。”
倒回棺材的吸血鬼躺在枕頭上氣若遊絲:“這是鍍銀,對我作用不大……”
範禾易摘下耳釘仔細看了看,又看了看窩在棺材裡已經閉上眼睛的吸血鬼:“那你這是幹嘛?等我割頭?”
“主要是我這種貧血僵屍看不慣你這種奇裝異服的人,”吸血鬼微微睜開眼睛,“我都快一百年沒有吃過東西了。”
“首先糾正一下,你不屬于僵屍,是吸血鬼。其次,”範禾易順手從包裡掏出一把銀手铐,跳進坑裡給吸血鬼一手一隻分别扣好,手順勢捏住他的臉頰,手指伸進他嘴裡把上下兩排牙齒摸了個遍,“你這家夥沒吸過人血嗎?怎麼獠牙都沒有。”
吸血鬼含含糊糊的開口:“我為什麼喝人血,吸血鬼是什麼?”
“你……”範禾易難得被問倒,面前這個物種不明的家夥肯定要帶回去給九方叔看過才能确定怎麼處置,出口的話于是轉了個彎,“你叫什麼?”
月亮映在眼睛裡,漆黑的瞳仁裡透出絲絲點點的血紅,但他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派純真:
“我?高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