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城市中的大部分地方是在這個時段逐漸安靜下來的,然而對于這裡不是,河岸邊十字街角的這家小店在這個時候才進入二十四小時中最熱鬧的時刻。
這家店沒有門牌,隻在固定的門牌号下用銀鍊子挂了個小小的銀質手槍,這種帶着特殊符号且開業時間定在深夜的場所,普通人是很少帶着好奇心意外進入的。
那道穿着流蘇牛仔衣和水洗牛仔褲的身影出現在店門口時,不明情況的人也能看出他就是屬于這道門的顧客,而接下來的行動也很快的證實了這個猜測。
這人擡腳,牛仔靴的尖頭輕輕踢了踢門邊,那扇門便毫不顧忌的為他敞開。
他剛進店裡,站在門口架子上的鹦鹉便撲棱着翅膀沿着天花闆盤旋起來,嘴裡高聲叫着:“範禾易來啦!禾易來啦!”
店裡的客人側目過來,其中一個留着絡腮胡的男人沖他招呼:“禾易回來啦?九方剛才說飛機延誤,你趕不上今天集會呢。”
“天氣好轉我就回來了,福仔,别亂叫,”範禾易自然的走近吧台,接過了男人抛過來的布袋,打開粗略看過,“老孔,說過多少次了,牙齒不好認,你怎麼每次都掰牙齒帶回來。”
老孔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笑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嗨,上次的銀子彈威力太大,我一槍過去腦袋就沒了。下次,下次一定把鼻子割回來。”
此時身處這家酒館的人都可以借着吧台的燈光看清這個叫做範禾易的人的相貌。
他不過二十多歲,很年輕。和說出口的話相比,他的相貌絕對稱得上美麗,微卷的中長發、挺直的鼻梁、薄但飽滿的嘴唇——一張臉上的五官生得和諧又公正——每一樣都挑不出錯處,非要細挑一樣來說的話,是眼睛。
那雙眼睛在燈光下看總是琥珀色的,平淡中蘊含着一種乏倦的黑。大多數時候,灰黑色的睫毛覆蓋在那雙眼睛上,隻有空洞洞的疲倦;但笑起來時有着孩子似的透亮甜美。望着那雙眼常常會讓人覺着安心又困倦。
我們在此處就不再用過多的詞彙來描述了,在這種美人面前,再華麗的辭藻也顯得幹癟。
那隻叫福仔的鹦鹉落在範禾易面前的杯子邊沿,歪着腦袋看他身後:“九方,九方。”
“回來了。”中年男人從簾子後面走出,接過了範禾易手裡的布袋,順手撚下他脖頸處的一小片彩色假發,又進了身後的簾子,“下次打點好再回來。”
九方廿再出來時,手裡拿着兩個檔案袋,一個遞給範禾易,一個交給老孔:“這是傭金,還有下一個任務檔案。”
老孔接過袋子,看了眼地址,輕輕摔打着自己胳膊上的灰,低聲罵了一句:“這些吸血鬼,地球都不夠他們跑的,娘的都快飛出宇宙了。禾易,你這回去哪兒?”
範禾易還沒來得及看,九方廿已經拿起酒瓶再次把老孔的酒杯添滿:“這些遠處的活隻有交給你我才放心。”
老孔頗為受用,笑呵呵地皺起臉上的褶子,問題就這樣被揭過。
這邊的長輩會晤,另一頭老皮已經在她那個挂滿物件的大包掩護下湊到了範禾易身邊,發出氣聲:“小範老闆,我特地給你留了新貨,你要看看嗎?”
範禾易一手伸出去翻了翻她包上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盆,另一隻手已經伸到她面前:“我看看?”
老皮立馬從自己的卡其色馬甲裡掏出一塊包得方正的黑色絨布,小心翼翼的把那塊布放到範禾易手心攤開來:“這種時尚貨,除了你别人欣賞不來。純銀的,威力絕對超群。”
那是一對十字架耳釘,做工其實有些粗糙,但中間那顆小小的綠寶石在燈光和黑絨布的襯托下看起來亮閃閃的,像晨起附在青苔上的水珠,氤氲着晶瑩的氣氛。
“說吧,多少錢?”範禾易看着那對耳釘上的小寶石,心頭有些癢癢——他經常有這種感受,面對迫不及待弄到手裡的美麗事物一向如此。
老皮笑起來像隻馬爾濟斯,機靈可愛裡透着賊溜溜:“您是熟客,我不賺您錢。不要19999,也不要9999,隻要999,純銀十字架耳釘帶回家,時尚血獵你值得擁有。”
九方廿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也走過來,擡手撐在範禾易肩膀上,笑着打趣老皮:“又坑上禾易了?多要點,他這次沒少賺。”
“有時候真懷疑你們倆才是一家的,”範禾易嘴上抱怨着,手上已經從檔案袋裡抽出一沓現金遞給老皮,“我要了。”
“謝謝小範老闆,謝謝九方叔,财源廣進啊,财源廣進。”老皮收了錢,又背上她那隻大包轉到其他桌子上去推銷在教堂散裝的聖水。
範禾易這才抽出空隙來看下一個任務地點——津城,就是他腳下的土地。他瞥了眼喝得臉頰泛紅的老孔,壓低了聲音:“這年頭,吸血鬼都有國産的了?”
“前陣子棺材被挖出來發現的。”九方廿拿起桌上的瓜子喂給福仔,屈指順了順它腦袋上的毛:“這還是頭一次,你處理的時侯謹慎一點。”
“知道了。”範禾易點頭,在自己的耳垂上比量着那對耳釘,“剛好能試試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