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重心晃動了一下,宇智波斑直接把人撈進了房間裡,頂着雪風就往外紮,還不忘留下一句,“我去處理。”
宇智波神奈坐在原地眨眨眼睛,晃了晃腳尖。
……
赤紅洶湧的火焰淹沒了整個宅邸,猙獰的火光将漆黑天幕燒得紅亮,非同尋常的高溫掀起的熱浪幾乎要将人的骨頭融化掉。
巨大的橫木在火海裡倒塌,無數的火星爆濺開來,非人的怪物咆哮着張開血盆大口,扭曲的陰影尖叫怒吼,身軀膨脹變化。
特殊的地點和時間,特殊的環境下,不能看到靈的人會短暫地看到。
這就是——
“過咒怨靈。”
火光滾了滿地,火星噼裡啪啦地在腳邊濺開。
火場裡的人四處奔逃,像是擠着豁口跑出牢籠的羔羊,慌亂的樣子全然沒有了貴族的儀态。
“盛宗大人還在裡面!”被他從火海裡抓出來的人驚恐地尖叫。
——一旦它吃掉那個胖子,這裡的所有活物都會成為下一個目标。
視線被燃燒的火海扭曲成一片,宇智波斑下意識地想到了宇智波神奈說的話,反手把手裡的家夥扔到一邊去。
“斑!”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宇智波斑扭頭看到了千手柱間,火光将那張臉映得透亮。
“别用忍術!”宇智波斑提醒,“水遁也沒有用!”
“怎麼回事?”素來表情随和的臉色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凝重的表情,顯然已經試圖用過忍術撲滅這些火了。
濃煙嗆得嗓子發癢,宇智波斑看着四處亂竄的火焰,“死去的人心底的怨恨燒起來的火。”
“還記得她跟你說過那個胖子做的虧心事嗎?”宇智波斑直視千手柱間的眼睛。
千手柱間頓了頓,目光本能地看向那道從天空壓下來的扭曲影子,喃喃地開口,“所以這是他的……”
宇智波斑的嘴唇一張一合,無聲地告訴他,這是他那索命的兄長。
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冰冷的火光搖曳在瞳孔中,額角的冷汗不自覺地滾落,千手柱間的表情呆滞。
即便是死亡,遺留下來的怨恨也會持續下去。
“那個胖子一旦被吃掉,事情會變得更糟糕。”宇智波斑看了他一眼,扭頭紮進了火海裡。
火焰裹着橫木照着腦袋就砸下來,青年本能地側身,零星的滾燙火星幾乎要濺到了裸露在外的皮膚,密密麻麻地灼燒感泛濫開來。
焦黑的火焰順着宅邸的天花闆一路湧上去,詭異扭曲的尖嘯撕扯着大腦的神經。
——這火一旦燒起來就不會被撲滅,怨恨如果得不到釋懷,這火一日也得不到熄滅。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被怨恨扭曲的靈魂,即便隻是攝取到了宇智波神奈一點微不足道的靈力和咒力,怨靈的身軀也壯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碳化焦黑的皮膚在表面剝落,空蕩蕩的眼眶裡燒着兩顆火球,巨大的嘴部宛若蛇類張開的裂口。
“盛……宗……”
模糊扭曲的音節在火焰舔舐橫木的聲音響起,滾燙的流涎濺落在胖子堆滿肥肉的臉頰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
“……弟……弟……”
怨靈又叫了一聲。
胖子的臉色慘白,牙關止不住地打顫,火光将那張本就擁擠的五官映照得更加扭曲醜陋,他的四肢貼着地面爬行,狼狽可笑。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怨靈咆哮着,熾熱的淚水洶湧而出,濺落在人的皮膚表面發出脂肪被炙烤的時候才會有的“滋滋”聲。
貴族猛地一擡頭,在地獄末日一樣的背景裡看到了人影,在轉瞬即逝的呆滞之後,陷入了狂喜,口中發出近乎詛咒的求救聲。
“你是……你是……”宇智波斑不确定這個胖子的腦袋有沒有撞到,但是很明顯,他連最基本的語言連貫能力都暫時喪失了。
“救救我!!救救我!!!”明明是在求救,卻又像是刻骨的咒罵。
有那麼一瞬間,宇智波斑覺得讓他哥把他吞了也不錯。
理智最後占據了上風,青年提膝,擡腳将旁邊燃燒的橫木踹了出去,怨靈本能地側身躲閃,宇智波斑順勢揪住胖子的衣領将人從底下拖了出來。
胖子臃腫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呵斥,擡頭看到了他那暴怒的哥,連滾帶爬地躲到了宇智波斑的背後。
“你……你……快殺了它!快殺了它!”貴族不顧儀态地尖叫起來,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隻要你幫我殺了它!”
咆哮聲音驟然響起,怨靈的身軀再度膨脹起來,但是礙于擋在貴族面前的宇智波斑,始終不敢向前。
“你聽到沒有!你這卑賤的……!!”
尖叫吞沒在了怨靈的咆哮聲裡,濃烈的黑煙在火場裡到處亂竄,那團火焰似乎被刺激到,不顧宇智波斑在場,不管不顧地撞過來。
豔麗的紅漫上虹膜,黑色的勾玉旋轉,須佐能乎即将釋放出來的刹那間,像是有一道無形的牆壁籠罩下來,憤怒的怨靈一頭撞在上面,發出一聲清晰的“哐”響。
宇智波斑頓了頓,下意識地看向身後,從火場後方進來的人慢慢放下結印的手,揚起的白發像是飄入火場的一片雪花,顯眼又明亮。
“不是讓你待在家裡嗎?”宇智波斑開口。
“你可沒跟我說過這句話。”宇智波神奈語氣不徐不疾。
“你們是在無視我嗎?”胖子忍住打顫的牙關,“誰都好,我命令你們快點解決掉它!”
宇智波斑的眉眼徹底冷下來,殺意爆發之前,一隻胳膊擡起攔在了他的身前。
微微側目,女孩沒被繃帶遮住的臉龐帶着笑意,火光将唇角染得鮮豔流麗。
“真是非常抱歉,我做不到,盛宗大人。”宇智波神奈的笑容溫和到詭異,“這是你的哥哥,隻要他的怨恨沒有徹底消失,就算在此地将他祓除,新的怨靈還會再生出來。”
話音一落,肥胖的身軀癱倒欸地面上,瑟瑟發抖地抱住腦袋,“怎麼會這樣……這麼會這樣……”
理智的弦繃帶,胖子抱着腦袋喃喃自語一樣開口,話語斷斷續續,宇智波斑在劈啪的火焰裡聽到他的咒罵聲。
“父親大人從小就偏袒你……就因為你是長子……什麼都是你的……我什麼都沒有……”
焦黑的煙霧在結界表面遊走如蛇類,震耳發聩的撞擊聲不斷響起,怨靈一邊撞擊一邊發出撕扯心肺一般的尖嘯,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咒罵。
結界的光輝呈現于溢散的趨勢,連帶着表面也開始晃動起來。
宇智波神奈不緊不慢地走到怨靈面前,隔着結界同怨靈對視,撞擊的聲音停頓了須臾,須臾之後,更加強烈的撞擊聲傳來。
胖子終于無法忍受了,以不符合身材的迅捷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跄跄地從結界的後方跑出去。
這個結界是專門用來阻攔詛咒的,當然攔不住人類,胖子順利從結界跑了出去。
最後一聲撞擊聲響起,哐啷一聲,結界潰散,怨靈掉轉方向,裹着烈焰的身體擦過衣料,帶起衣袖,直直沖向了踉踉跄跄的弟弟。
“固知有一死,不知今日或明日,匆促竟如此。*”
火光燎灼空氣,熱烈的氣流掀起潔白的發絲,雪風卷起焦黑的灰燼沖向無邊無際的夜空。
火勢逐漸小了起來,天亮的時候,火場終于被撲滅,被燒焦的橫木雜七雜八地堆在一起,焦黑的表面騰出朦胧的白霧。
怨靈的攻擊不分你我他,燒死一個算一個,得虧貴族那點挑剔的臭毛病,統計下來的财産損失不多,傷亡人數也不多。
被燒毀的房子倒是不難解決,回頭讓千手柱間用木遁再造一個就行了,難就難在傷者的傷口上。
宇智波神奈親自去了一趟醫院,看到了一頭白毛的千手扉間和一頭炸毛的她爹,又看了一眼半死不活哎呦個沒完沒了的貴族随從,還有躺在病床上流口水的胖子。
千手扉間捏了捏眉心,“大名府那邊不好交代。”
“交待個毛線。”宇智波神奈翻了個白眼,“他哥是你殺的?”
千手扉間癱着一張闆磚臉,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精神失常的胖子,“千手一族雖然參與過不少暗殺任務,但是沒有這一項。”
“而且,他沒有死在村子裡。”千手扉間不鹹不淡地看了胖子一眼。
時間把握得剛剛好,她像是掐着時間橫插一腳,在怨靈即将要将人燒成灰的時候介入了這件事情,貴族被吓得不輕,當場摔進了南賀川,好在被追趕的忍者撈了起來,不過似乎撞到了腦子,導緻精神失常。
“那不就得了。”宇智波神奈瞥了一眼被吓到精神崩潰的胖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宇智波神奈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熟門熟路地從果籃裡摸出一個果子。
“您幾位可知道昨夜的妖物是何物?”宇智波神奈笑眯眯地開口。
敬語是敬語,但是動作卻像個不着調的街溜子。
跟随胖子前來的随從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曾聽說盛宗大人有一兄長,可是在即将繼承家族的前三天就葬身在火海裡了,現在看來……”
後面的話被吞回肚子裡,随從小心翼翼地看向渾身抽搐個不停的胖子後,将頭深深地埋下,唯恐接下來的話再次驚動了怨靈。
宇智波神奈咔嚓咔嚓兩聲後,将吃幹淨的果核扔進了垃圾桶裡,起身。
腳底的影子翻滾升騰,彙聚成形體,描摹成輪廓,巨大的麋鹿微微擡起樹杈一樣張牙舞爪的鹿角。
“「圓鹿」。”
貴族和随從驚恐地縮成一團,龐大的麋鹿像是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宇智波泉奈不明白她在這種場合召喚出式神的目的是什麼,目光無意間看到了随從開始愈合的傷口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隻式神的用途是什麼了。
“你也太亂來了。”青年無奈地開口。
宇智波神奈摸摸「圓鹿」的鹿角,又摸摸「圓鹿」的腦袋,“「圓鹿」身上自帶反轉術式的正極能量,這些人傷口上的詛咒需要用反轉術式中和。”
宇智波泉奈摸摸若有所思地看着巨鹿,對方眼睛都沒眨一下。
“反轉術式麼……”宇智波泉奈開口。
“沒學會反轉術式前,不要動用右眼的能力。”宇智波神奈溜達出門之前,還特地從門框探回來半個身體,“不然腦子會爆炸哦。”
宇智波泉奈:“……”
鬼機靈的小丫頭!
被燒傷的人不止醫院裡的貴族,宇智波神奈走出醫院後,拐去了賣豆皮壽司的阿婆的店鋪,買了兩份豆皮壽司。
踏入家門的時候,她就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槅門被拉開,宇智波神奈就看到了散落在榻榻米上的繃帶,還有披着外衣給自己塗藥的宇智波斑。
短暫的對視過後,宇智波神奈将豆皮壽司放到了桌子上,開始熟門熟路地給宇智波斑解開繃帶。
“我剛處理好的傷口。”宇智波斑不鹹不淡地說。
“傷口上有詛咒,不用反轉術式中和的話好不了哦。”
宇智波神奈輕輕在青年被燒傷的背部上按了一下。
宇智波斑面不改色,“那個胖子呢?”
“瘋了。”宇智波神奈漫不經心地開口。
宇智波斑哼了一聲,“瘋了麼……”
“大名府那邊已經傳來将他從家族除名的消息了。”
一個敢謀殺繼承人的家主,名不正言不順的庶子,作為有頭有臉的貴族當然丢不起這個人。
村子治理的區域已經被劃定下來,連帶着宇智波神奈說的那個港口也一并劃入村子的治理範圍。
結局算是可喜可賀。
宇智波斑眼神淡淡,“你很熟悉這種事情。”
這種讓人高興不起來的事情。
“很久沒碰到了。”
反轉術式的光芒亮起,血肉模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表面的皮膚重新平滑起來,宇智波神奈開始往上面塗上燙傷的膏藥。
“别急嘛,以後會告訴你的。”
宇智波神奈放下手裡的膏藥瓶子,入眼就是青年一頭支棱的炸毛,頓時感覺手有點癢。
“一定要以後麼?”宇智波斑的眉頭輕輕蹙起來。
宇智波神奈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青年垂下眼簾,終于還是妥協了,“以後……你可得慢慢說給我聽。”
“故事有點長,可能要聽很久。”
宇智波神奈的安祿山之爪終于摸上了她伯父的炸毛。
手感有點硌人,嗯,摸一摸,再摸一摸。
“我會聽下去的。”
察覺到小姑娘的爪子在背後摸來摸去,宇智波斑非常心累地捏了捏眉心,而後擡起胳膊給自己套上了衣服。
宇智波神奈戀戀不舍地看了幾眼她伯父的炸毛,收回了自己的安祿山之爪。
……
她算了算時間,留在這裡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那隻詛咒被祓除之後,留下來一顆念珠,她将這顆珠子做成了一條吊墜,挂在了九喇嘛脖子上。
“這是什麼?”狐狸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脖子上的念珠。
“我的媒介。”宇智波神奈摸摸狐狸的毛毛,“裡面儲存了我的靈力,隻要你戴着它,不管你在哪裡,我都能找到你。”
“如果你不想要,也可以直接扔掉。”
狐狸扒拉念珠的爪子頓了頓,把念珠往毛毛裡藏了藏,别别扭扭地開口,“既然你那麼有誠心,我就收下了。”
宇智波神奈忍不住捏了捏狐狸的爪子,“我離開之後,你也要離開。”
狐狸一頓,晃了晃紅豔的尾巴尖,“我們什麼時候能再見?”
話一落音,狐狸就後悔了,以這家夥的性格,八成會順杆子往上爬。
“十五年之内不能找我。”宇智波神奈出乎意料地沒有得寸進尺。
“十五年啊……”九喇嘛趴在宇智波神奈的大腿上嘟囔。
過去那麼多年,狐狸頭一次覺得這十五年可能會非常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