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十五年不見了吧。」
◆◆◆◆◆
他總覺得缺了什麼。
料峭的冬季,空氣寒冷而清冽,天空漆黑而擁擠得像是要兜頭壓下來一樣,柔軟的雪花像是河畔飛舞的蘆葦絮。
雪花一點點落下,像是要一點點地淹沒這個塵世。
朱紅色的鳥居矗立在孤峭的枝梢之間,色彩豔麗的表面蓄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像是披上了一層潔白的紗。
突然掀起的一陣涼風,細軟的雪花被卷起,潮濕冰涼的觸感在臉龐上彌漫開來。
戶外的庭院洋洋灑灑落地着雪,桌面上的茶杯騰起朦胧的水汽,視線被氲氤得溫暖模糊,綢緞似的發尾蜿蜒在榻榻米上,紅豔豔的尾巴尖晃了晃,偶爾帶起一兩根銀白色的發絲。
那是一個女孩兒。
——奈奈。
隔着杯口騰起的水汽,女孩的面容模糊,彎起帶笑的唇角,對方交疊着雙手,趴在桌面上,歪着腦袋看他。
——這是我的小名。
拂過面龐的寒意轉瞬即逝,腳下的積雪微陷,發出窸窸窣窣的清脆聲響,熟悉的景物映在視網膜上,視野裡映出尖銳而漆黑的樹梢。
宇智波斑擡起下颌,輕輕哈出一口氣,溫暖的氣體哈出冷凝成薄薄的霧氣,沒過一會兒就散去了。
神社石階上堆積的霜雪平整得不見一絲褶皺,秋日的影子被淹沒得無影無蹤。
空茫的雪地,除去飛舞的雪花,世界安靜得像是被靜止了時間。
細小的雪花落在眼睫上,沒過一會兒就化開。
青年細長的眼睫顫動了兩下,默不作聲地回頭,側身回頭,目光落在台階下。
“我說過不要站在我身後了吧。”
低沉的嗓音空曠的雪地裡響起,須臾過後就是雪地窸窸窣窣的聲音,毛毯似的地面被踩出一連串腳印,對方慢慢地從光秃秃的樹幹後走出來。
“後背還是一樣敏感啊,斑。”來人的手攏在袖子裡,臉上帶着溫和的淺笑,“我聽人說你最近總是跑到神社裡來。”
宇智波斑哼了一聲,“最近的忍者過于松散了。”
閑的沒事幹,所以才會把目光集中在無足輕重的小事上。
“大家也是關心你嘛。”千手柱間不慌不忙地。
更多的雪花落了下來,浩浩蕩蕩,像是要把整個神社都淹沒掉,青年翹起的發梢挂上了雪,眼睫、眉毛、鼻尖都落滿了細碎的雪花。
雪地微陷的聲音被吞沒在了紛紛揚揚的落雪裡,兩串長長的腳印朝前眼神,沒過多久就隐沒在了雪地裡,像是褪色的筆迹。
“這種天氣特地跑到神社裡來,是為了還沒出生的小侄女嗎?”千手柱間朝他的摯友擠擠眼睛。
黑色的屋脊被埋沒在素白的雪花裡,纖細的枝梢在雪風裡搖曳,朱紅色的鳥居爬滿了歲月的痕迹。
“泉奈讓我給她起名字。”宇智波斑淡淡地開口。
“那你想好了?”
青年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被白雪淹沒的石階和矗立在風雪裡的神社,大雪之中的朱紅色濃墨重彩,仿佛歲月永不退色的美麗色調。
他在一地的素裹裡晃了神,視線停留在眼前,思緒卻飛到了時間的另一端。
“想好了。”宇智波斑喃喃地開口,“小名就叫奈奈吧。”
——宇智波神奈。
——願你不會遭受任何束縛,哪怕是神也不能。
……
木葉■■年 渦之國海峽
海的氣味應該是帶着鹹味的潮濕氣息。
千年的歲月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因陀羅和阿修羅,宇智波和千手,忍宗與忍者,光陰似箭,滄海桑田,無窮無盡的變化中,穹野下,海浪起伏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舒緩悠遠,宛若不曾變化過。
恒古不變的古老潮音順着風的軌迹擴散開來,萬頃碧波起伏在海水表面。
細碎的陽光被裹在潮濕的沙粒裡,遠遠看去,燦爛如碎金。
海風在耳畔呼呼作響,蓬勃的海浪升起又退卻,泡沫一般的浪花撞在堅硬的礁石上,破碎四溢宛若無數的碎玉。
沙灘上的褶皺被抹平,複而又被拉起,海水日複一日裹着貝殼和海草沖上灘面。
斑駁的樹影曳動了一下,柔軟的松枝在海風中沙沙作響,斑駁的陽光碎了一地,隐秘樹蔭裡的生物晃了晃紅豔的尾巴尖,瑪瑙似的紅眼睛閃出晃眼的光。
海鳥乘着風振起潔白的鳥羽,悠遠的潮音在天際拉起,海浪裹着潔白的泡沫撲上海灘,留下了一個非常眼熟的外殼。
紅豔豔的尾巴尖晃了晃,蔥翠的灌木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柔軟的沙灘被踩出一連串細膩的腳印。
小小的影子映在被海水浸濕的沙子上,柔軟的肉墊貼上了堅硬的外殼。
九條尾巴晃了晃,胸前的珠串靛出圓潤的微光,狐狸扒拉兩下被沖上沙灘的烏龜殼,左瞅瞅右瞅瞅,最後噴出一口氣。
“矶撫?”
聽到熟悉聲音的烏龜殼劇烈晃動了兩下,噴出大片大片的海水,吐出長長帶着腥氣的海草,烏龜腦袋從烏龜殼裡拱出來,哇啦哇啦吐了半天。
九喇嘛團吧在沙灘表面,全程看着好幾百年沒見的老熟人暈頭轉向吐個沒停,還是邊吐邊罵的。
對方吐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九喇嘛瞅瞅一臉菜色的三尾,“真丢臉啊,矶撫。”
烏龜扒拉了兩下嘴,磨了磨牙,“該死的女人。”
懸在天際的日輪亮得晃眼,九喇嘛眯了眯眼睛,“這麼說,你是被人類弄成這副樣子的了?”
矶撫扒拉嘴巴的爪子頓了頓,非常憋屈地一甩尾巴。
熱鬧看夠了,紅狐狸擡起腿,踮起腳尖,晃着九條鮮豔的尾巴,低頭在烏龜身上嗅了嗅,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後,擡起了頭,仗着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眯着眼睛打量腳下的烏龜。
“你做什麼?”烏龜擡起自己的獨眼,滿臉的迷惑。
“這幅樣子……”九喇嘛壓低了眼皮。
矶撫堅硬的外殼劇烈抖動了一下,條件反射似的拔高嗓音,“我能變回來!”
狐狸嗤笑一聲,“我知道你能變回來。”
話一落音,矶撫晃了晃腦袋。
尾獸辨認人的方式特别純樸,無非就是氣味、外形和查克拉,九隻尾獸根源相同,或多或少都有點聯系,要認出對方再輕松不過。
暈眩的感覺散去之後,烏龜才注意到,狐狸的體型大小和過去相差甚遠。
烏龜晃了晃腦袋,四條腿劃動起來,圍着狐狸繞了兩個圈兒,低頭吸了吸氣,敏銳地察覺到狐狸身上有别的氣息,“你怎麼也變成這樣了?”
還有這個氣息怎麼那麼熟悉?
視野劇烈颠簸起來,沙灘上的烏龜猝不及防被狐狸掀了個底朝天。
紅狐狸優雅地把爪子收回來,“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論。”
矶撫晃了晃四肢,想要把身體翻回來,失敗了,再努力一下,又失敗了,再努力一下……矶撫生氣了,真的很生氣。
“我想起來了,你身上有那個死女人的氣息!”烏龜朝天的四肢亂蹬,口中發出憤怒的咆哮,“你居然和人類扯上關系了?你不是最讨厭人類的嗎?”
九喇嘛踹了踹矶撫的殼,撇了撇嘴,“要你多管閑事?”
蔚藍的天穹映入視野,九條色澤明豔的尾巴尖晃了晃,九喇嘛眯起眼睛,算了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狐狸又踹了踹同僚的烏龜殼,“她在哪裡?”
“什麼哪裡?你要去找人類?”
矶撫的獨眼寫滿了“哇,好神奇”,看得狐狸想把他扔回海裡。
“如果你再廢話下去。”狐狸眯起了眼睛,“我不介意今天喝烏龜湯。”
矶撫本能地一抖。
“将烏龜放入盆中,淋上熱水,排淨穢物。”
九喇嘛學着過去的某個人微笑,笑容裡的黑水幾乎要把烏龜淹了,矶撫忍不住往殼裡縮了縮腦袋,整一個有點害怕。
“用開水燙死洗淨,去掉内髒,剁掉頭和爪子。”九喇嘛繼續說,明明是青天白日,面朝大海的,那一張狐狸臉卻笑起來陰滲滲的。
“……”
幾百年不見,這隻狐狸居然歹毒如斯!
烏龜劃拉兩下四條腿,往後面退了一點,卻被狐狸的爪子反手摁住烏龜殼。
“芡實,枸杞,龍眼肉,土茯苓……加入适量清水,武火煮沸,文火煲三個小時,最後調味即可。”狐狸慢悠悠地把菜譜說完。
矶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