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一族的族地搬遷的時候,浩浩蕩蕩的車隊跨過南賀川,沿途經過落葉的古木和流淌的山澗,鳥雀和蟲鳴萦繞在有些稀疏的樹冠間,蜜糖似的日光化在樹梢上。
舉族遷徙,距離雖然不是很遠,但是氣勢給足了,式神數量不少,拉車的牛,牽牛的馬夫,搬運重物的人都是紙折出來的,模樣怪異甚至吓到了沿途的獵戶。
深秋的季節涼爽,蔚藍的天空被張牙舞爪的樹桠叉得支離破碎,草皮泛着黃,金色的光斑在林間碎了一地,薄而暖。
九條尾巴的狐狸趴在搖搖晃晃的牛車裡,晃了晃橘紅色的尾巴尖。
……
村子的地址在高高聳立的岩壁底下,宇智波一族搬遷的族地也在那片岩壁下。
千手柱間熱情地帶她參觀了那塊岩壁。
繁茂的枝葉簇成樹冠,樹冠裹着巨大的岩壁,宇智波神奈盯着那塊厚重的岩壁看了老半天。
“你們兩個經常在這裡切磋。”宇智波神奈說。
“斑居然跟你說過啊。”千手柱間的表情溫和下來。
“他沒有跟我說過。”宇智波神奈笑眯眯地說,“是這裡的風和塵土告訴我的。”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其實并不是這樣。
風會記得你,雲會記得你,腳底的沙土也會記得你,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棋盤,每一次的輪回都會被記載下來,時間留下的痕迹會刻在山脈大地之中,刻骨銘心。
麻倉葉王告訴她,這世間所有的靈魂來自于偉大精神,人的靈魂像是巨樹分裂的樹杈,作為主幹的偉大精神會銘記每一根樹杈。
千手柱間一頭霧水。
宇智波神奈已經踮着腳尖蹦蹦跳跳跑遠了,說是要去南賀川打水漂。
……
冬天的第一片雪花堪堪要落下來的時候,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的族地搬遷完成,新居落成之後,千手柱間終于實現了長久以來的夙願,光明正大地到宇智波斑的居所裡串門。
兩家的二把手最近忙得起飛,她阿爸忙着和千手扉間互怼,難免疏忽了這個邪惡的黑長直。
把這個邪惡的黑長直堵在門口的宇智波神奈深深覺得這個家沒她得散。
“你看,我還帶了小孩子,讓我進去行嗎?”千手柱間舉了舉他的娃。
宇智波神奈覺得這個娃有點眼熟,“……拓真?”
千手柱間看了看他的娃又看了看宇智波神奈,又看了看他的娃,“你們認識?”
“現在不認識。”宇智波神奈穩如老狗。
話一落音,西瓜頭小孩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地掏出了一朵花花,有點緊張,“給你花。”
宇智波神奈沒有伸手把花接過來的意思。
小西瓜頭漲紅了臉,憋住了氣,超大聲,“等我長大了,你嫁給我吧,我會對你很好的。”
千手柱間:“……”
千手柱間心說牛逼啊兒子,想當初我追你媽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直接。
小西瓜頭擡高手,把花舉了舉。
突然冒出來的青年發梢支棱得張牙舞爪,被額發遮住大半張的劉海顯得有些陰郁。
“好主意,我不同意。”宇智波斑的語氣是淡淡的,眼神卻莫名有些兇狠。
千手柱間:“……”
斑原來是個妹控啊?
小西瓜頭眼淚汪汪,小臉蛋憋紅了,表情超級認真嚴肅,“我會努力的!請你務必認同我!”
千手柱間忍不住在心裡給兒子打call。
宇智波斑:“……”
别想了,這輩子都不可能。
……
族地搬遷,新居落成之後就是結盟儀式,雖然簽訂了盟約,但是前期并未舉行儀式,正式的儀式在那座岩壁下舉行。
旗杆上拉起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的家徽,風聲鼓起,旗幟獵獵作響,兵戎相見的兩個家族第一次放下了刀劍和盔甲,身穿純布料的族服站在一起,親如兄弟一般。
過往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那兩隻手握在一起的瞬間結束,雷鳴般的鼓掌聲響起,震耳發聩,石子擦着水面飛馳而過的清脆聲響仿佛跨過時間和空間在耳畔響起。
所有的人都在鼓掌,所有的人都在慶賀,宇智波神奈穿着族服站在人群裡,沒有鼓掌也沒有歡呼,臉上難得沒有表情。
也許是父親的本能,宇智波泉奈注意到了她的異樣。
“我曾經見過這副場景。”宇智波神奈有意無意地開口。
她所見那副場景裡的宇智波斑,背後簇擁着無數宇智波族人,卻形同孤身一人。
皆大歡喜的開場,結局并不是HE,終結之谷的殊死之戰,昔日好友的背叛,貫穿心髒的刀鋒,從天而降的雨水寒冷到讓靈魂都在顫抖。
宇智波泉奈摸摸她的頭發,今天他難得沒帶手套,掌心貼上發頂的時候傳來的觸感溫暖又厚實。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宇智波泉奈溫和地說,“我也知道。”
“這些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宇智波泉奈看着小姑娘纏住眼睛的繃帶,“我們會解決好的。”
總不能所有的事情都推給小孩子做。
宇智波神奈歪了歪頭,表情似乎是懵懂又似乎是打量一樣看着她阿爸,軟乎乎的像隻小貓,今天穿了宇智波族服,還是宇智波出産的小貓。
老父親忍不住多摸了幾下。
儀式結束之後就是宴會,忍者的規矩不像平安京大内裡的繁瑣,除去必要的禮貌,基本上沒有什麼過多的束縛,情到深處幹脆連禮貌都不必了。
宇智波神奈讨厭酒,酒會讓她的腦子不清楚,她讨厭那種腦子不清楚的感覺,但是宴會上從來都不會缺少酒的身影。
濃郁的酒味撲過來的時候,腦袋已經有點昏沉了。
也許是表情不太對,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有問題麼?”語氣算不上溫和,還有點刻闆,她曾經無數次在實驗室和辦公室裡聽過這把嗓子。
宇智波神奈覺得自己快要暈眩了,眼淚花花都快冒出來了,“我讨厭酒。”
四面八方都是酒的味道,而且都是陳年老釀,這還讓不讓貓活了?
難得看這個家夥哭喪着臉,千手扉間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宇智波神奈用筷子戳了戳碗裡的丸子,丸子在筷子底下滾來滾去。
千手扉間開口,“我有事情要問你。”
“「束縛」的事情?”宇智波神奈将沾上甜汁的筷子頭放進嘴裡咬了咬,發現味道有些怪,但算不上讨厭,還是甜的。
“啊。”
“我剛好想要修改一下内容。”宇智波神奈伸展手指,兩隻筷子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居然能修改?”千手扉間頓了頓。
“我說能就能。”宇智波神奈說。
“你要修改成什麼?”千手扉間語氣淡淡,眼神卻顯得沒那麼平淡。
“八年之内不能對任何不知道「菅原道真」這個名字的人提起這個名字。”宇智波神奈說。
千手扉間沉默了片刻,片刻之後開口,“為什麼立這樣的「束縛」?”
“我在等一個瞬間。”宇智波神奈輕聲笑道,“如果「我」等不到,那「我」也不會是我。”
宇智波神奈放下筷子和碗,朝白發的青年伸出手。
青年頓了頓,鬼使神差地朝她伸出手,再一次輕輕握住了那隻手。
兩隻手一觸即離,宇智波神奈在千手扉間探究的目光裡,若無其事地抄起筷子和碗,用筷子頭沾了一點甜汁往嘴裡塞。
哦,她想起來了。
雖然這玩意兒味道怪好的,但是成分……有酒……
宇智波神奈:“……”
混沌的感覺後知後覺地席卷上大腦,意識輕飄飄的,仿佛被裹在雲裡,久違的感覺,說不上難受,但她本能地不喜歡。
手指一松,捧在手裡的碗掉了下來,丸子當場翻在地上,陶瓷的容器砰的一聲碎裂,深色的水漬一點點地暈開。
力氣在流失,身體控制不止地往前栽,眼瞅着要被地面上的碎片紮得血肉模糊,千手扉間本能地伸手拽住了她的後衣領,把人拎了起來,卻被人反手抓住了衣襟。
“我……讨厭酒……”抓着衣襟的手不斷發力,衣料不斷收緊。
“讨厭死了……”斷斷續續的泣音從空氣裡溢出,小姑娘像是受傷的小獸一樣嗚咽起來。
頭一次見這架勢的千手扉間很想來一句卧槽,臉上的表情僵硬得跟闆磚似的,絞盡腦汁企圖安慰一下這個情緒上頭的家夥,“讨厭酒而已,不至于……”
話沒有說完,小家夥幹脆“嗷嗚”一聲哭了出來。
“……”
“……”
“……”
周圍的宇智波和千手齊刷刷地看過來,看一眼,再看一眼,卧槽,千手扉間/扉間大人把女孩子弄哭了!
跳進南賀川也洗不清的冤屈席卷了千手扉間整個人。
“你走開。”
宇智波神奈一巴掌把人推開,在一雙雙瞪圓的眼睛裡,哒哒哒地跑到宇智波斑面前,先是一巴掌把千手柱間推得老遠,然後伸手抱住了宇智波斑的腰,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家貓一樣,拼命往主人懷裡拱。
“……”
“……”
“……”
大家夥看看被抛棄的千手扉間,又看了看黏糊在一起的兩隻宇智波,震驚得滿臉卧槽。
難道扉間大人……
饒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千手柱間也露出一副震驚我全家的表情。
宇智波斑全程身體僵硬得像個棒槌一樣。
貓拱了半天,又反手把主人推開了,還氣呼呼地說:“你身上怎麼也有酒的味道?”
宇智波斑:“……”
“哪裡都是酒的味道……”宇智波神奈委屈得要命,像隻孤零零的小貓咪。
宇智波斑難得感覺到無措,剛想要說些什麼,小家夥的表情卻一變,翻臉比翻書還快,表情兇狠得像是剛出籠的東北虎,雙手開始結印。
“我養了兩條狗。”嗓音冷漠得像是凜冬結起厚重冰塊的湖面溢出的寒氣,宇智波神奈表情冷漠地看着千手柱間,“專門咬你這種人。”
“「玉犬」,咬他!”一黑一白兩隻狗從影子裡竄了出來,宇智波神奈毫不猶豫地放狗咬人。
千手柱間眼疾手快,兩隻手一撈,一隻手卡住一個狗頭。
千手柱間:“……為什麼放狗咬我?!”
宇智波斑:“……”
“你是欠錢不還!”宇智波神奈掐着小蠻腰,理直氣壯。
千手柱間:“……我會還的!”
宇智波泉奈:“……”
“你嗜賭成性!”宇智波神奈拔高聲音。
千手柱間:“扉間最近看得緊,我沒進賭場!”
千手扉間:“……”
宇智波神奈:“你性格不穩定!”
千手柱間:“我不會再逃公文了!”
宇智波神奈:“你在家裡沒地位,還長得還不好看!”
千手柱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過分了啊!
“……”
“……”
“……”
萬萬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忍者之神!
兩隻狗子被卡得動彈不得,宇智波神奈氣得不得了,換了個手勢開始結印。
“「玉犬·渾」”
被卡住狗頭的兩隻狗子身體開始融化,像是流淌的墨水一樣交彙在一起,重新描摹形狀,勾勒輪廓。
黑白兩色的巨犬咆哮着,千手柱間不得不結印,玉犬擡起手臂,尖銳的爪子幹脆利落地抓破了升起的藤蔓,輕松得像是撕碎一張紙。
嘶——
宇智波神奈更氣了,伸手開始扯眼睛上的繃帶,“領域展開·無……”
神經被掐住,直覺在咆哮,再不阻止她,保不齊要招出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來,宇智波斑眼疾手快,一隻手捂住她的嘴,一隻手捏住了她擡起來的手。
這邊廂宇智波神奈委屈得要命,一個勁兒地往宇智波斑懷裡拱,那邊廂千手柱間在被狗追殺,周圍一片八卦之火洶洶燃燒,千手扉間渾身散發出“不想努力”的頹廢氣息。
宇智波泉奈捏了捏眉心,對和千手一族結盟這個決定産生了深深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