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靜了?”夜郎君的手指在冰冷的玉案上不住敲擊,半晌,那清脆的響聲戛然而止。
他擡起眼掃過面前的三位下屬,深邃的眸子裡映着跳動的燭火,透出一種近乎冷酷的算計:“既然他們想要熱鬧,那我們不妨……再多添上一把火,讓整個江南都熱鬧起來。”
青鹄連忙拱手:“請主上示下。”
夜郎君微微向前傾身,燭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青鹄,你親自去辦。挑選一批機靈且手腳幹淨的下屬,人數不必多,三五十人足矣。讓他們也打着山匪的旗号,四處‘劫掠’。”
“劫掠?”青鹄微微一愣,顯然尚未明白其中深意。
“不錯,但并非真要搶掠什麼,讓各地‘鬧’起來便可。”夜郎君雙眼微眯,眼神愈發銳利,“就挑那些平日裡行事最為紮眼的村鎮下手,不必傷人,隻需做出襲擊的姿态,讓他們知道,山匪肆虐,遭難的絕非我們驚鴻山莊一家——到時候,不信官府還能再坐視不理。”
蘇奕在一旁插話道:“郎君的意思……是把這潭水徹底攪渾?讓那些‘受害者’去官府哭訴,逼得官府不得不出面?”
“不錯。”夜郎君颔首,眼中寒光閃爍,“神捕司不是想坐山觀虎鬥,想借山賊之手來探我們的底嗎?我們偏不讓他們如願!何況驚鴻山莊遭難在先,其餘人再怎麼懷疑,也懷疑不到我們頭上,正好可以再放出流言,将事情推到蘭亭山莊身上。”
“如此一來,朝廷——尤其是神捕司密探的精力必然分散。我們趁此喘息之機,再和蘭亭山莊鬥上一鬥,讓他們摸不清虛實。那些鷹犬既要應付遭襲的‘苦主’,又要查這突然冒出來的‘流匪’,還得繼續盯着驚鴻山莊的動靜,難免分身乏術、漏洞百出,沈墨那邊想必也會更如意些。”
蘇奕微笑贊道:“郎君妙計,我們所派出的這些‘土匪’并不傷人劫财,官府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麼大案要案,更牽扯不到我們頭上,隻會讓他們焦頭爛額,疲于奔命。”
嫣紅臉上憂慮稍減,也進言道:“确實是個好法子。隻是……郎君,這分寸如何把握?若騷擾太過,激起民變,恐怕反而對我們不利。”
“要頭腦機靈、手腳幹淨的人去做。”夜郎君看向青鹄,眼神帶着信任和囑托,“告訴他們,隻可流竄騷然,不可随意傷人,更不可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證據——要像一群真正的讓人頭疼又抓不住的小蟊賊。時間上……持續半月即可,待官府介入便即收手。”
“青鹄明白。”青鹄抱拳領命,“屬下這就去挑選人手,今夜起分批出莊準備。”
夜郎君揮手道:“去吧,務必小心。”
青鹄領命,身形立即融入暗影,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密室。
嫣紅目送青鹄的身影在門後消失,當下輕輕上前一步,素手攏了攏鬓邊微亂的發絲,嬌眸微擡,有些怯怯地道:“郎君……關于蘭亭山莊之事,妾身倒有個念頭。”
“說來聽聽。”夜郎君饒有興味地看着她,示意她說下去。
“郎君,青鹄去攪渾了水,讓蘭亭山莊一時無法插手江南,此外,我們在其他幾條商路上……也得給蘭亭山莊找些‘正事’做做,讓他們首尾難以相顧才好。”
嫣紅聲音溫婉,所言卻字字慎重而精明。她從書案上抽出一份标注着茶馬交易路線的輿圖,小心展開在夜郎君面前:“西南茶馬古道那塊肥肉,蘭亭山莊仗着背後有朝廷撐腰,這些年吃相越來越難看,打壓同行,哄擡茶價,惹得不少茶商和邊民怨聲載道。”
“我們驚鴻山莊在滇地還有些薄名和人脈,這次就高調些,打着‘平抑茶價,惠及邊民’的旗号,直接插足茶馬交易。蘭亭山莊必然坐不住,定會全力與我們相争。這商戰一起,動靜夠大,也夠他們焦頭爛額一陣子了。”
蘇奕微微颔首,但也有所憂慮:“嫣紅夫人此計甚好,明刀明槍地搶生意,确實能讓蘭亭分心。隻是……那蘭亭盤踞西南已久,根深蒂固,我們如此高調介入,是否操之過急?”
“蘇管家所慮不無道理,其實,争奪茶馬生意隻是明面上的,暗地裡……則需再下一劑猛藥。”
嫣紅的笑容染上了幾分冷意,她轉向夜郎君,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蘭亭山莊最大的财源,其實是官鹽。他們掌控着江南幾處大鹽場,通過運河将官鹽源源不斷運往各地,獲利巨萬。我們……何不在他們的鹽道上動動手腳?”
“從鹽道入手,确實便于挑撥蘭亭山莊與朝廷的關系。”夜郎君眼神微凝,“你倒是說說,該從何處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