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栾等人的到來,自然令林之校和林羨吃了一驚,渝王之事,他們還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朝廷的邸報,起碼要晚半個月後才抵達。
林無遺給兩人的信上講述了當日朝中發生的事。
目前看來似乎和他們林家尚無直接關聯,但梅嶺一役,除了渝王獲利外,林之校所在營部也多少得了嘉獎,而林羨更是非軍職立了軍功從而直接從了軍、封了官,成為真正的有職級的軍官,而非僅林之校的随從;
更何況京城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林家哥兒跟言家哥兒,跟渝王,是打小的玩伴,林無遺認為,應該先未雨綢缪,做好萬一準備。
另外,林無遺分析認為渝王可能被誣陷了,而下手者,很有可能是濟王,因為彈劾者程照乃濟王的人。
北境三路軍,楊蒙恩是曹老将軍愛徒,曹必達已倒向濟王。楊蒙恩官職比林之校高半級,是正三品,他本來就對林之校不滿,所以須得小心他的借機發難。
至于東路軍葛幹,與林之校同級,是個笑面虎,老好人,一向不與人争執,但真正遇事也是絲毫不退讓半步的,也要小心此人……若是可能,可與之較好,他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
總之,渝王此次是大意了,剛剛在政治上露出點頭,就出師未捷,是個沒用的,我們林家要保住自己。
送來的八子是母親為林羨精心準備的親随,均有一定的武力功底,且粗通文墨,這是第一批,往後還會陸續送來第二批、第三批……
既然從了軍,那就要做出點成績來,為己為家為國,闖出一番天地!
“黃卷青燈,夜半時分。墨迹數行,寸草丹心。
幾紙清箋,撫之可親。展讀何感,舐犢情深。”
母不染筆。
母親名玉蓮,字“不染”。
總笑說自己“渾身銅臭”,蓋不住父親“一體書香”。
可是林羨從母親附在父親書信中的這一紙短箋上,感受到母親深沉的内蘊,雖質樸而強大。
“渝王被構陷,阿阙怎樣?”林羨問林栾。
“我們出來的時候,言公子無恙。對了,老爺讓跟你說一下,言府底蘊深厚,曾出過三代帝師兩位宰輔……讓你不用擔憂言公子。”
林羨稍放下心來。
言阙絕不能出事,不僅因他是自己的好兄弟,更因為他和樂瑤的關系,樂瑤可不能傷心。
此刻,林之校也細細閱完家中來信,收好薛氏寫給自己夫人鐘氏的手書,點頭示意小校請林羨和林栾進帳。
“看來,大哥的分析是對的。但是楊蒙恩那邊,今天發生的事情,阿羨你怎麼看?”
林栾完全不清楚情況,林羨給他簡單講述。原來今天,撒在外面的細作無意中發現,楊蒙恩在帶兵追蹤一人,那人卻是其帳下三大副将之一吳崇義。
如今吳崇義躲在一片密林中,楊蒙恩正在外圍帶兵搜索。
林栾如今是林家家将之首,因着林之校的緣故,大家對北境情況都是比較了解的。不禁奇道:”吳崇義這是什麼情況?沒聽說他有什麼背景啊?”
林之校沉吟,“所以這事才分外奇怪!據我所知,楊蒙恩平時一直拉攏他的幾個副将,他們間也一晌比較團結。再說,吳崇義可是禦賜從四品的将軍,楊蒙恩可不能随意處置他……”
“二叔,我和阿栾過去看看。”
“我一起去,你資曆太淺,經驗不足,别整出什麼事來。”
一行五人小隊,迅速趕往中路軍地盤。
兩名細作說的那個密林,已經離頭溝鎮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了。
細作領着幾人悄悄靠近。
“葛幹! 我吳崇義一生行得正走的直,沒想到今日竟被你們逼到這個地步……你實話告訴我,看在大家都在北方這個苦寒之地熬了這些年的份上……如果我舉告楊蒙恩,我的家人老小是否一定毫發無傷?”
“那是自然。不僅他們的安全得到保證,你還能升職,說不定能取代楊蒙恩的位置!”
“……”沉默了一陣,“我也不想取代楊蒙恩的位置,說實話,楊将軍對兄弟們也還可以,我也并不想他……雖然……算了!我隻求平安!家人平安,這種年景,隻求平安罷了!”
“放心!……吳将軍,我會幫你引開追兵,你從這細夾溝摸出去,不遠就能到頭溝鎮了——這條路你比我更熟。到那邊後你買兩匹馬,換馬不換人,快馬加鞭趕往京城……這個首告呵呵……榮華富貴、還有嬌妻美妾,可都在等着你呢!”
“我不需嬌妻美妾,唯護得耄耄老母、糟糠之妻、兩混沌小兒平安罷了!
“好,葛将軍!你須記得你今日、此地允諾我的話!不然,我做厲鬼也絕不放過你的……如是,我就沖出去了,煩你幫我擋住楊将軍等人!”
“我必助你,放心!“
然後從密林縫隙中隻見葛幹他們一隊人紛紛戴上頭套,這時,林之校幾人才發現,他們身上都穿着看不出出處的黑色衣褲,加上頭套,活脫脫一群山匪形狀。
五人趕緊後撤到幾裡開外,林之校:“阿羨、阿栾,你們看呢?”
林羨:“顯然,吳崇義被葛幹這一派的人威脅到家中老小了,要求他首吿楊蒙恩,告他什麼?
“楊蒙恩是曹老将軍徒弟,也就是濟王爺的人,這麼說來,是有人要對濟王下手……雍王?嶽王和亳王?”
“有沒有可能是渝王圍魏救趙來自救?”林栾自言自語。
“不可能,說到底,除了我跟阿阙,渝王沒有幾個人真護他的,就那幾個圍着他轉的文官,如今一出事,還不知撇的多幹淨!…… 到底,他們告楊蒙恩什麼呢?”林羨撫着下巴。
林之校:“阿羨,楊蒙恩、吳崇義、葛幹……他們之間玩什麼,咱們暫且不用管,雖然渝王這人不怎麼樣,但無論怎麼算,我們跟渝王還是扯着點關系的,尤其是你……”
是的,近十年的關系,林羨當然不想看着蕭選倒黴,丢了前程,甚至性命。他明了二叔的意思。
“二叔,我是在想,不管那方是雍王還是亳王或者嶽王,隻要有人把濟王扳倒,渝王就有救了,這也算是另外一種程度上的圍魏救趙……”
“所以?”林之校。
“所以,我們幫吳崇義一把,讓他順利逃脫,趕至京城,做那個什麼首吿!”
“不是已經有葛幹幫他了嗎?”
“葛幹隻是幫他到頭溝鎮,如果真是出了大事,楊蒙恩斷不會輕易放過他的!我想,我們一路暗中護送他,直到京城!
“若楊蒙恩攤上大事情,必然牽累曹必達,他是濟王這派的主心骨,濟王必然要全力保他!人一旦手忙腳亂,必然顧頭顧不了腚,隻要露出疏漏,我想阿阙肯定不會放過這種絕好機會去撈渝王的!”
“看來,楊蒙恩這個首吿者的安危,居然要我們保證了,真想不到……
“好,阿羨,你帶着阿栾和那幾個小子一路暗中護送吳崇義,我這邊目标太大,不得離開。”
“二叔,這種小事,哪用勞動您大駕……阿栾,我們走!”
京城,言阙寫好告紙,一式多份,分别匿名暗送給刑部、宗人府、大理寺、禦史台,甚至戶部、兵部、禮部等部門,以防某些部門被濟王派把持,壓下不理。
濟王總沒有本事把持所有的部門吧?顯然他還遠沒有這樣的能力,正好看看各部風向。
各部受到匿名狀紙,果然,大理寺沒聲音、宗人府在朝堂上披露了,刑部随便附和了幾聲,而兵部尚書程照對着宗令辯解道:“匿名信,本就透着龌龊,說是濟王爺的人賄賂那個小厮誣告,那也得看人認不認! 當今皇上治下,政通人和,百姓勤勉,難道窮人就不能買個莊子、宅子了?至于價格,就看談的人的本事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