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有大聲附和,有氣憤怒目,也有徑自搖頭不語的。
皇帝撫着眉頭上的“川”字,苦惱地看着衆人。國家大事,要操心的事何其多,偏偏這幾個不孝子不得安甯。
當下出言,讓大家不要多讨論這件事了,又着令大理寺去查這封匿名信來源,同時查核該匿名信說的是否屬實。
這就是“還沒有高高舉起就輕輕放下”了,人精們都明白,當即都唯唯稱喏。
真正對這封信重視的是濟王派,趕緊暗中使人調查是何人所為?矛頭漸漸指向言阙。
不過三日,奔命求生存的吳崇義到達京城,一路直撲皇城,于登聞鼓前,擊鼓鳴冤控大罪。
擊鼓的時候他還在思忖,這次一路這麼順利,葛幹也算是夠義氣了,沿途不停地幫他處理掉楊蒙恩的人,而不是如他先前所說,隻幫自己到達頭溝鎮。
而且,葛幹的能耐确實不小,其手下的人出手幹脆利落,楊蒙恩的人根本不在話下。誰能拉攏到葛幹這樣能耐的人呢?嶽王亳王?還是雍王?
不管了,對自己而言,隻有家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管它哪門哪派呢!
如同洗牌一樣,說倒,一下就全倒了,一樁案子牽出了一系列的人。
事從梅嶺一役說起,原本賀孫和拓跋翃被林之校部打得落花流水,疲于奔命,是很難跑得掉的,但是在楊蒙恩的地盤上,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落荒而逃而不去抓捕、甚至幫其阻擋追兵……叛國大罪啊!
楊蒙恩必然已經被北燕買通!成為了北燕的走狗!
為了私利,不顧廉恥,忘祖背宗,背叛皇上……吃裡扒外的叛國行為令每一個梁人所不齒,更遑論一軍副将吳崇義?
蒙皇上信任、受朝廷恩典,絕不被這等宵小所施恩惠所惑,艱難逃命歸來舉告逆賊,逆賊理應受到最為嚴厲的懲罰!
建議首犯剮刑,從犯腰斬或枭首,所有重犯夷滅三族!
必須深挖背後支持、指使之人,及裡通外國獲利集團!
楊蒙恩是誰?曹老将軍的首徒。曹老将軍的徒弟們跟老曹可是關系緊密,一直以來,一切以師傅馬首是瞻,這也是曹必達一生最引以為豪之處!
那曹老将軍必然也是早就跟北燕或大渝苟且,起碼他是知情不報、有意隐瞞……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除了錢财私利外,必然還跟黨争有關,要将渝王“打死”,否則誰能知曉當時梅嶺一役還逃了誰跟誰?連林之校都不清楚吧?
是誰要将渝王打死?濟王啊!濟王攜私報複,就為了之前渝王不願意跟其‘黨附’!
為此,他們居然布了這麼久的棋!甚至不惜犯下叛國大罪!
同時,前面的匿名信不也很清楚地标明了嗎?為了“錘死”渝王,他們不惜買通渝王府中小厮,僞造書信,偷放入渝王書房……手段如此惡劣,委實可惡!
拉幫結派、欺君罔上、構陷兄弟重臣、縱容甚至可能直接參與叛國大罪以獲私利……每一條可都是極重的、緻命的大罪!
通往北境的官道上,林羨一行人策馬飛奔。
一日前,他偷偷約見了言阙,地址選在城外“功成亭”。
他這次回來,看着吳崇義沖進城門,他就遠遠勒住了馬頭。後一直在城外等候消息。
“沒想到我們默契這麼深,不枉十來年的親兄弟!”言阙高興激動,抓着林羨的手搖個不停。“阿選出來後,一定會明白,誰才是他真正的生死兄弟!”
“這次也算是趕巧,哪裡能料到吳崇義、楊蒙恩等人之間的事情,也是他的運道好!”
“要不是你的能耐,吳崇義說不定到不了京城!我這邊還得繼續深挖下去……結果如何,還難以預料!雖不見得性命之憂,但還不知他要受多久苦……更不用再肖想前程了!”
“行了别搖啦……你和阿瑤,怎麼樣了?”
“我倆已經……待她及笄再提親吧,希望到時候,你也已經解決了親事問題。你得快點,不要影響到我們!”言阙半真半假。
“不要管我,你們歸你們,父親母親不是迂腐的人……至于我,說不定就一輩子一個人了吧!”
“休得胡吣!你是林家長子長孫,不得承擔家族責任?更何況,有情有義、才貌雙全、大能耐還有家财的林大公子,就算你想單身,京城裡那些貴女、淑女也不能放過你吧!”
“你這是說你自己呢!……我是真的不想了……”
“搞什麼?搞得一副曆盡滄桑的樣子!你假不假啊?以前我們每年元宵節出去,就數你最是騷包,最喜撩撥各種女子,連花房那些人也不放過。”
“花房的人,不就是讓人來調戲方顯身價的麼……還說我,你自己呢!“
“我?我起碼沒有陸星河這樣的花魁傾心等候!”
“嘁,那是你太花了,連花房的人都怕了你……好了,不胡說了,我得走了,免得被人發現。你自己也要小心!去跟我父親、母親和樂瑤說一聲,我很好,讓他們不要擔心。”
“好……喂!我們以前在外面流連的事情,你可不能告訴樂瑤……”
“曉得……走了!”再捶了兄弟一拳,林羨翻身上馬而去,留下言阙皺着眉頭揉着肩膀咧着嘴巴。
這次各府衙的辦事效率可不低,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就把案情查得“明明白白”:
派差役去抓楊蒙恩的時候,楊蒙恩居然先得知消息,不知去向;
朝廷怒不可遏,判其叛國罪,其父、兄、子侄十歲以上斬首立決,其餘人等,三代以内盡數流放,遇赦不赦;
曹老将軍本要下獄重判,今上念及其以前對梁國的功勳,且是三朝元老,在其痛哭流涕要撞牆自盡的表演下,将其奪爵、抄沒财産,貶為白身,趕回老家;
至于濟王,本來皇上想想又要心軟了,畢竟這是他的長子呀,要講親近,在潛邸的時候,就這麼一個孩子,那是真親近啊……
可是在衆朝臣死谏,和亳王的義正辭嚴、嶽王的撒嬌賣癡、雍王的刻薄風涼話下,隻得重判,奪爵、圈禁,府門緊閉,此生無赦再不得出門!
對于濟王的處置,各兄弟難得地團結,一緻要求父皇“江山社稷為上,不可心軟啊”!
至于渝王,隔日後被放了出來,當天接他的人,除了高湛,還有言阙。
渝王熱淚盈眶,恍然有種隔世之感!
皇上将濟王派的部分權力,下放給了雍王派和亳王嶽王派;至于渝王,感于其遭受巨大誣陷委屈,也沒有對父皇産生懷恨之心,是個真孝順的,特賜錦緞百匹、黃金千量予以安撫,但黃金隻得先拿一半,因為國庫如今真的是捉襟見肘了。
蕭選上殿謝恩,跪下痛哭流涕,感恩父皇。
回到自己府中,卻氣得摔了一地碗盤。
宮中田嫔幾次求見皇上不成,頭撞祥鼎,以死鳴冤,最終也沒有等來皇上的恩典。幾位高等級的妃子本就不屑于她,如今更是不想理她,最後就被草草埋葬了事。
濟王得知母嫔去世消息,以頭搶地,痛不欲生!
自己下錯了棋呀,一招錯、招招錯!不應該先對弱勢好欺的渝王下手,應該直接對嶽王亳王下手,或者雍王也可……或許能搏得先機!
判斷失誤,如今敗了,敗也!叛國罪,今生再也沒有翻本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