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笑什麼!”喬祖望沒好氣的罵了喬一成一句。扭頭對上許念的眼睛,立馬别過頭去。
不知為何,他每次看許念,心頭都猛的一涼,總覺得她生孩子大出血,是去鬼門關轉了一圈,惹了不幹淨的東西回來。也不跟她同床了,自己張羅了張小床,還美其名曰,不打擾她和喬七七休息。晚上和以前一樣,不是出去打麻将,就是和狐朋狗友滾混,許念也懶得管他,每月按時往回家拿錢就行,平時愛去哪兒去哪兒。
樹上的葉子眼見就落光了,早起出門,都能看到自己口中哈出的白氣。
這天。
“媽,我二姨夫跟唯民表哥來啦!”喬二強帶着喬三麗跟喬四美在院子裡玩,一見到來人,立馬撲過去抱住齊志強的大腿,仰着頭親親熱熱的喊着:“二姨夫!”
許念正和面,中午準備包包子,天冷了,也能放的住,早上熱鍋餾一下,直接就能吃。
“來啦!”許念擦了把手,拉着齊唯民就往堂屋走,“唯民又長高了,你媽怎麼沒來?”
“小軍有點兒發燒,我媽在家照看他呢。”齊唯民雙手接過許念給他倒得誰,笑起來憨憨的。
他與喬一成差不多年紀,并不胖,圓頭圓腦的,一臉忠厚相,都說是個厚道孩子,成績又好,所有的人都這樣說,就連喬祖望也難得這麼誇。
“嚴重嗎?”許念忙問。
“燒已經退了。淑芳不放心,讓多在家待兩天。”齊志強抱着半個鐵皮油桶進來,喬一成抱着三根煙筒跟着他後面,“這一個油桶一分為二,剛好能砌兩個爐子,我家那個已經弄好了,剩這半個,就給你拿過來了。生了爐子,再把鐵皮煙筒一按,冬天這屋子裡就沒那麼冷了,做個飯,燒個水也方便,孩子們也有個待得地兒。”
“一成,你别提那個筐,那裡面是磚頭,你弄不動,我來我來!”喬志強進進出出忙個不停。
“那中午一定在家吃飯。”許念扭身看向齊唯民,從櫃子裡拿出半包江米條,半包槽子糕,“唯民,來,自己拿着吃。大姨去給你們包包子去。”
“大姨,我不吃,我不餓。”
“這些零嘴哪是扛餓的,就是給你甜甜嘴,自己吃啊,别跟大姨客氣。”許念呼噜了把他的小腦袋,“别老跟你爸學的那麼實在,自己吃虧。”
“大姨。”齊唯民摸了摸頭,笑咧開了嘴。
許念在廚房包包子,齊志強帶着兄妹幾個在堂屋砌爐子,喬一成和齊唯民還能幫上忙,喬二強三個,那就純碎是扯後腿的,堂屋裡雞飛狗跳的,好不熱鬧。
圓圓的煙筒口探出窗戶,青色的煙霧袅袅飄向天空。揭開竹蒸籠,一股白色水汽迅速在廚房裡飄散開來,整個廚房都籠罩在白霧中,好似天宮裡的渺渺白煙。
“好香啊!”喬二強聳着鼻子,聞着味兒就過來了,他一掀門簾,白霧争先恐後的朝外湧去,喬二強驚歎道:“哇,空氣都是香的,怪不得人家說喝西北風,西北方要是這個味道,我也願意喝。”
喬一成拍了下他的後腦勺,“你語文怎麼學的?喝西北風是罵人沒飯吃,餓肚子。”
喬二強這個腦子呀,簡直就是一根筋,一點兒彎都不轉。
“洗手吃飯,都坐。”方桌邊,許念從竹編笸籮裡拿個包子,掰個小口,吹了吹遞給齊唯民,“這個是紅糖三角,唯民你先吃。”
齊唯民接過糖三角,掰開遞給一旁的喬二強一半,“二強,我們分着吃。”
“唯民你自己吃,大姨包的多,都有的吃。一會回去,再給你媽拿上幾個。”許念招呼着齊志強坐下,“趕緊坐下吃,又麻煩你跑一趟,又是和泥又是砌磚的,衣服都弄髒了。”
“沒有,順手的事兒。”齊志強笑笑,他挽起衣袖,坐在那裡和孩子們閑聊的樣子,一如年輕時那般踏實可靠。
這也是段唏噓往事。
三十多年前,小巷深處有兩戶人家,一家有個男娃,叫齊志強,另一家有兩個女娃,一個叫魏淑英,一個叫魏淑芳。三人從小一塊兒長大,一塊兒在小巷裡瘋玩,一塊兒做活,也一塊兒想盡辦法喂飽辘辘饑腸。
兩個小姑娘都很喜歡齊志強,因為他年青,高大,端正,厚道,能幹,他身上凝聚着一個平民出身的女孩子對未來另一半所希寄的全部美好。
齊志強喜歡的是大姑娘淑英,魏淑英有一張尖俏而白淨的臉,很腼腆,很安靜;小姑娘淑芳卻豐滿活泛。三個人年歲漸長,在貧苦而寒澀的日子裡,卻生出一段戲劇化的故事來。
姐姐妹妹都愛上了齊志強,齊志強與姐姐定了婚,齊家媽媽送給魏淑英一對玉镯子,可是妹妹魏淑芳在姐姐定婚後卻大病一場,跪在姐姐面前,哭求她:“你把志強讓給我吧。喬祖望也是很歡喜你的,他家有個店子,條件不錯的。”
喬祖望父親是個剃頭匠,原先開了個剃頭鋪子,喬祖望很小就在裡面幫忙,一解放,小剃頭鋪就成了合作社性質。喬祖望快出師的時候,一場大火把鋪子燒了個精光,喬祖望往外跑的時候被砸爛了左腳的一個小趾頭,由此算做殘疾人。
因禍得福,進了福利工廠。
兩人是兩情相悅,魏淑英自是不願意,“什麼都可以讓,吃的穿的,什麼都行,就是齊志強不能讓。”
魏淑芳是又倔又恨,“那我就隻好去跳玄武湖了,姐!”
看着尋死覓活的魏淑芳,魏淑英本想拖着,拖到她結婚就好了,可魏淑英一下病了,病的起不了床,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眼見就去了半條命。最後,魏淑英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