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醒得早,天邊剛微微發亮,窗外便已然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響。
阮祺是被驚醒的,慌手慌腳地扯開被褥。
來不及考慮其他,先探向枕邊人的鼻息,确認對方還活着後,終于松了口氣。
“沒事,”阮祺幫對方将被子攏好,“我記得外間有剩下的木柴,等燒了水,我喂你把今天的藥吃了。”
藥是那名仆役臨走前留下的,裝在一個瓷瓶裡面,共有三十幾顆。
按照仆役的說法,隻用每日喂一顆藥丸即可,其餘食水之類都不需要。
阮祺有些疑惑,重傷昏迷不吃不喝真的可以嗎,或者還是喂些米湯吧,總比什麼都不吃要強些。
“你喜不喜歡米湯,”明知道對方不會回應,阮祺依舊商量着道,“對了,伯母給我的陪嫁裡好像有一小罐蜂蜜,等下我給你沖溫水喝。”
蜂蜜是之前大伯在山上偶然采到的,總舍不得吃,這回全給了阮祺。
出來時伯母還反複叮囑他,說這東西必須拿溫水來沖,能養胃補身體的。
床裡的青年依舊不說也不動。
阮祺一面念叨,一面将自己這邊的被褥疊好。
忙完了屋裡的事務,阮祺正猶豫要不要清理下前院的雜草,忽然聽外面傳來腳步聲,正是伯母董念。
董念性情爽利,即便是日子最糟糕的時候,也總不忘将自己梳洗幹淨,無論頭發衣裳都打理得分毫不亂。
然而今天卻是連鞋都跑丢了,跌跌撞撞沖進房内。
“怎麼了?”阮祺吓了一跳,連忙丢下手裡的抹布。
董念眼眶通紅,顧不上其他,用力拉住阮祺。
“祺哥兒,你大伯有救了!”
“什麼?”阮祺以為是自己聽錯,忙将伯母領到屋内,讓她坐在竈台邊上慢慢說話。
董念抹着眼淚,幾乎喜極而泣。
“是真的,早上你魏嬸子帶回來的消息,縣裡醫館忽然來了位神醫,先前大夫都說你大伯的腿傷沒救了,偏他看過後說隻是小傷,吃幾貼藥,養一兩個月就沒事了。”
阮成豐的腿是月底進山時摔斷的,傷得極重,一直不能愈合,到後來更是逐漸膿腫潰爛,人也發起了高熱,燒得不省人事。
若非如此的話,家裡也不會花那麼多銀子将他送到縣上的醫館裡。
隻是可惜,送去那會兒已經有些遲了,幾名醫館的大夫都說治不好,隻能盡力而為。
“這回多虧你了,”董念望向阮祺,目光帶着感激,“你昨日才剛成親,你大伯今日就有好消息傳來,可見是借了你的喜氣。”
董念原本是不信沖喜那一套的,卻沒想到居然這般靈驗。
嗯?
阮祺懵了,想問這和自己有什麼關系。
“等會兒我去縣裡看你大伯,正好也瞧瞧這邊有什麼缺的東西。”董念幫他理了理碎發,聲音忍不住愧疚。
“委屈你了,我看那仆役今日也沒回來,估計是已經跑了,你隻管照顧好自身,至于你那新郎君……他最後能如何,也都是他自己的命數,咱們問心無愧便好。”
伯母急着去縣裡醫館,又囑咐他幾句便離開了,留阮祺獨自在房裡發呆。
雖然還沒有弄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大伯有救了總歸是好事。
清理了前院的雜草,阮祺不敢離家太遠,索性提了魚竿出門。
這魚竿就擺在柴房裡,估計是舊宅前主人留下的,阮祺也是忽然想到魚湯能給病人補養身體,正好閑着無事,便想去河邊碰碰運氣。
當然,釣不到也沒關系,眼下已經開春,村子裡每日釣魚撈魚的人不少,到時可以花錢買上一條。
魚肉不如豬羊肉貴,那種夠炖一鍋的草魚才不過三四文錢,便宜又實惠。
舊宅門前便是蕪水河,阮祺剛将魚竿架好,就見錢婆婆遠遠從河畔走來。
“祺哥兒釣魚呢,這麼大的太陽,怎麼不到樹蔭底下去?”
錢婆婆已經年過六旬,滿臉褶皺,說話時轉動着眼珠,不時偷瞄阮祺身後的舊宅。
知道對方隻是好奇,并無惡意,阮祺腼腆笑了笑。
“樹蔭離院子太遠了,家裡郎君還病着,我怕他醒來後找不到我。”
家裡郎君。
錢婆婆還想再問,忽然見阮祺手裡的魚竿動了動。
“哎呦,有魚上鈎了!”錢婆婆連忙叫。
阮祺下意識收起魚竿,就見一條河豚活蹦亂跳的挂在自己的魚鈎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