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阮祺有點懵,他還沒來得及放魚餌呢,怎麼就上鈎了。
“這是河豚吧,”錢婆婆也顧不上閑話了,趕忙湊了過來,“好肥的河豚,你要嗎,不要的話賣給婆婆吧。”
的确是河豚沒錯,圓滾滾的,白肚皮,抓在手裡能漲成一個球,過年那會兒的河豚一條能賣大幾百錢,現在雖然沒那麼珍貴了,但七八十文總是有的。
錢婆婆兒子在常淵縣生活,剛好有縣裡酒樓的門路,知道哪裡高價收河豚的,商定好之後,歡天喜地從阮祺手裡買了河豚。
白得一串銅錢,阮祺開心又疑惑,索性也不再釣魚,直接買了兩條草魚回家炖湯。
過了晌午,伯母從縣裡回來,果然帶來大伯傷勢已經好轉的消息。
阮祺松了口氣,一直橫在心頭的巨石總算落地。
“也是你大伯運氣好,”平複下激動,董念眼裡滿是感慨,“那神醫原本是不打算在醫館久留的,隻是忽然瞧見你大伯的腿傷,覺得他傷勢有趣,所以才願意在縣上多停留兩日。”
怎麼傷得有趣董念不懂,隻是那神醫才出手一次,阮成豐腿上的潰爛便明顯開始愈合。
照此下去,估計用不了兩月便能徹底治愈。
這樣突如其來的好運,董念越發覺得都是阮祺給自家帶來的。
“大伯能好就行,”阮祺輕聲道,“我這邊不缺錢,白天還釣了條河豚,已經給錢婆婆買去,足夠我這幾日花用了。”
“哎。”董念将阮祺拉到身旁,心底很是擔憂,不過看他神色自然,倒也稍稍安下心來。
因是沖喜第二日,阮祺依舊穿着大紅的衣裳,照得整張臉都透出喜色,瞧着便叫人高興。
“你是個有福氣的,”董念又忍不住重複早上的話,“都會越來越好的,你那郎君也一定能醒來,等他和你大伯都好了,咱家一起吃個團圓飯。”
“嗯。”阮祺笑着颔首。
董念今日去縣裡不單是瞧了阮祺大伯,還順便買來許多日用的東西,都是給阮祺的。
油鹽醬醋,竹制的筷子,白瓷的碗碟,能用來洗衣的大木盆,甚至還額外到木匠那兒訂了整套的桌椅。
正經過日子的,總不能讓阮祺整天站竈台邊上吃飯。
董念走後,阮祺打掃了外間的地面,認真規劃着新桌椅送來後應當擺放在哪裡。
有了桌椅碗筷,這舊宅總歸要有點“家”的樣子了。
新買回的木盆還有些漏水,不過用水泡一泡應該就能好了,臨到黃昏,見屋裡還算暖和,阮祺索性弄了炭盆在卧房,準備簡單擦洗下身子。
伯母和大伯都生性愛潔,随着兩人的習慣,除了冬天最冷那幾日,阮祺幾乎每天都會簡單用溫水清洗下自身,否則連睡覺都覺得不舒坦。
這兩日忙裡忙外的實在抽不出空,今晚放松下來,終于是可以好好洗一下了。
順便可以幫新郎君洗一洗。
阮祺回頭瞄了眼床鋪,心底暗自盤算。
那個與他做交易的仆役看起來就不像是細心的,也不知多久沒幫這人擦洗過了,雖然聞着沒什麼味道,但總歸是對傷口恢複不利。
想到就去做。
趁着窗外還沒有徹底暗下來,阮祺快速燒了鍋熱水,兌了冷水後一齊倒進木盆。
除去外袍,又将袖口挽到手肘處,阮祺掀起帷帳,去解床裡人的衣襟。
這一細看去,頓時更覺得觸目驚心。
數不清的傷疤橫亘在對方胸前,層層疊疊,傷口青紫發黑,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
“怎麼傷成這樣,”阮祺動作放輕,生怕弄疼了對方,“你是和人打架了嗎,還是被人從火場裡救出來的?”
阮祺平日用的布巾是随便找來的破布,浸水後難免有些粗糙。
……不能用這個。
阮祺左右環顧了下,依舊找不出稍軟一些的布料,最終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裡衣上面。
也沒心疼,直接裁剪下一大塊浸在水裡,果然比之前的破布軟和了許多。
“這回應當行了。”阮祺靠過去道,擦拭的動作輕柔,在碰到對方的傷處時,幾乎連呼吸也跟着一起放輕了。
“别怕,吹吹就不疼了。”
黑暗中,床裡人的手指倏忽動了動。
裁剪過的裡衣系不上,難免礙手礙腳,阮祺将長發挽到腦後,索性将裡衣解了。
剛解到半途,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阮祺垂下視線,正與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撞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