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送的話一小時前就到了。”這是魏如薰開門第一句話。
藍非歡忍,他默默進門把箱子放下,原想給魏如薰把早餐加熱,卻見餐桌上有剛用過的碟子和刀叉,廚房彌漫烤土司和培根的香氣。
“我吃過了,你拿回去自己吃吧。”魏如薰把手中的咖啡放到書桌,跛着腳走向藍非歡擱在地上的箱子。
“我來!”藍非歡趕緊過去把收放文件的箱子搬起來,見魏如薰瞅著另一個封起來的箱子,他解釋:“是我留在你辦公室保險箱的東西。”
魏如薰沒特别反應,隻是走回書桌,藍非歡先他一步把箱子放到桌上,替他把桌面整理幹淨。
魏如薰坐進椅子,藍非歡立刻替他接過拐杖,把拐杖靠桌邊放好。
魏如薰擡頭看藍非歡,沒說話。
藍非歡知這是無聲的逐客令,但他不想走,用懇求的語氣問:“你手不方便,我幫你翻文件,讓我留下好嗎?”
“這種事單手操作沒多大問題,非歡,你知道我工作需要專注。”
無論是在學或是一起在魏與藍打拼的時候,魏如薰念書和工作都非常專心,任藍非歡怎麼撒嬌求歡皆不分心,若幹擾得過分了,他就會命令藍非歡背書,不想背就滾。
看魏如薰戴上眼鏡,低頭垂目,藍非歡杵在一旁,百無聊賴,直到聽見肚子打鼓,便悶悶地到廚房去,拿那份涼掉的早餐吃。
魏如薰不主動問藍非歡昨天的事,藍非歡想紀陽一定都說了,至于他和鄭傑的交涉過程,他本就不想讓魏如薰知道。
眷戀的視線一直沒辦法從魏如薰身上移開,直到早餐吃完,要洗手的時候發現洗手盆裡有沒洗的杯子,藍非歡靈機一動,想到自己留下可以有何用途。
洗杯刷盤子對藍非歡來説還是做得來的,他把擦幹的餐具都放在晾乾架後環視一下廚房,見晾幹架堆滿鍋具和碗盤,電磁爐和微波爐有污漬,包裝已開的早餐谷糧隻随意用膠圈綁起來。
藍非歡知道魏如薰不習慣家裡來陌生人,之前每天請鐘點女傭打掃都是為了配合他,魏如薰本身就會做家事,獨居的話确實不需要女傭來打掃。
藍非歡開始收拾碗盤鍋具,不小心摔破了一隻小瓷碗;他要擦掉電磁爐上的污漬,怎麽用力刷卻就是擦不掉;他找出一個食物容器,把谷糧倒進去的時候撒出了許多。
回想這陣子鮮有的幾次下廚經曆,都不是很難的東西,煎塊肉排、燙青菜、煮個米飯,那樣的程度而已,肉是超市現買的腌制去骨雞胸或魚排,青菜能買到切好洗淨的,煮飯的電子鍋刻度很明确,按著指示放米加水就可以,用過的鍋具和飯後餐具都是次日來工作的鐘點女傭清洗。
藍非歡這才意識到自己把給魏如薰做飯這回事想得太簡單。
“如薰,你午飯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我能叫外賣。”魏如薰沒有擡頭。
“我回家一趟,讓傭人炖個補湯,你别叫外賣。”
“非歡。”
藍非歡已經跑到玄關穿鞋,聽魏如薰不愠不火的叫喚,他心裡一緊,害怕聽下去不是好事。
“我直說了,我當初在藍海實習被壓榨到了極緻,我找你合夥,純粹是為了向藍鐘秀示威,車禍的事是我始料未及,我對你感到内疚,當時我沒想過你會等我。”
藍非歡猛吞一下口水,眼淚蠢蠢欲動。
魏如薰卻穩如泰山。
“你知道我的夢想,我要在有生之年讓魏阙取代藍海,我也許是喜歡你,但至少目前為止,我在乎我旗下律師的能力多于在乎你,我不想浪費你,我們分手,你答不答應?”
“不答應。”藍非歡哽咽,他來到魏如薰身旁,屈膝跪下地,這麼直挺挺地給魏如薰下跪還是他的頭一遭,他誠心忏悔,“對不起,如薰,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會纏着你,我也不逼你和我回到從前那樣子,你和我一樣都有需要,等你需要的時候叫我來我就來,我有需要的時候,你若沒空搭理我,我便等,我可以等你。”
其實一對情侶鬧分手究竟該怎麼挽留?藍非歡真的沒經驗,他從前有過床伴無數,戀愛對象卻隻有一個。
在公司和商錦蘭閑聊時商錦蘭說過,無情的人都是翻臉不認人,不會面對面談分手,還要問你意見。她說盧卿鬧過一次分手,沒多大的原因,就是惱她出遠門工作的時候總是失聯,累人擔心。
“纏著道歉,認真改過麼。”商錦蘭的解決方案很簡單。
藍非歡抓起魏如薰的手,握着貼在自己心口,“我錯了,我不會再擅自來你家送東西,你别換手機号,我不會再每天約你。”
見魏如薰低垂著眉,久久沒有反應,藍非歡接着說,“我已經讓我爸和鄭傑劃清界限,你盡管去對付他,你教過我,做人腳踏實地,我有記在心,藍海會不一樣,我一定讓藍海變得和以前不一樣,藍海會正正當當和魏阙較量,你要一個人奮鬥多久,我就一個人堅持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那時候我們也才五十幾歲,我真的可以等。”
藍非歡抓緊魏如薰的手,他害怕魏如薰依舊會冷漠的拒絕他豁出一切的請求。
魏如薰用力把手抽出來,一聲不響起身往房間走。
藍非歡筋疲力盡,他不想放棄,但他無計可施。
“我要換藥,你來幫手。” 魏如薰在房門邊悠悠說了句才進門。
黯然的情緒頓時豁然開朗,疲累和心痛也煙消雲散,藍非歡撈起藥箱奔到卧室。
次日淩晨,藍非歡在床上醒來。
他趴卧著,看見坐在床邊的魏如薰正在穿上衣服,他挪動身子想起身,卻渾身痛得不想動。
“睡吧。”魏如薰把被單拉下,暖黃燈下看藍非歡身上佈滿淤青,都是他給弄的。
“做得過了,我心裡有數,你多休息幾日。”
藍非歡縮腳想起身證明自己沒事,但身體反應如實,一嘗試直起腰就趴倒回床上說不出話。
魏如薰去了趟浴室,回來就把一張熱水沾濕的毛巾貼在藍非歡腰上,壓低嗓子說,“能走了就回家去,以後别再來。”說完他便把房間電燈打開,在鏡子前仔細整理服飾。
藍非歡伸長手,抓住魏如薰外套衣角。
魏如薰低頭,輕輕握住藍非歡手腕。
“案子告一段落後我會去倫敦分所,這裡會由紀陽坐鎮,他若是有麻煩,你适當照應一下,你畢竟是他師兄。”魏如薰拉開藍非歡的手,頭也不回離開房間。
藍非歡卷縮在床上,妄想如果時間在此靜止,是不是他和魏如薰最好的結果?
又半年後。
某個寒冷的星期五早晨,藍非歡在健身館結束教練的拳擊訓練,穿上跑步服到戶外跑步,從健身館跑到公園,從公園跑到廣場,從廣場跑到最高檢察院。檢察院外停著一列黑色警車,帶隊警員在車外喝咖啡,藍非歡自遠處和警隊長打招呼,接著繼續他的跑步路線。
一小時後抵達住家,正在院子洗車的傭人向他問早。
“少爺您又起得比我們還早,早餐準備好了,您快趁熱!”
藍非歡在鵝卵石鋪的小徑上刮擦鞋底泥濘,忽然一團白色毛球從草叢竄出來,那是藍忠秀剛養了三個月的寵物,一隻純種薩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