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鸾回現身的時候,千裡師姐的呼吸便是一滞,竟忍不住上前了一小步。
謝泓衣沒有錯過這點異樣。
芭蕉傘輕輕旋動,他的面容也光影斑駁起來。
那些萬裡鬼丹的狂熱追随者,立時炸了鍋了。
“楚天,你還有臉來?”
“被趕出藥宗的家夥,還好意思回來?别又鼓搗起你那斷子絕孫的邪法了吧!”
“還不從龜背上滾下來!”
楚天?
謝泓衣眉梢一動。
這名字他并不陌生。藥人宗的宗主,也就是楚鸾回的師父。早年悟出了以人為藥的邪術,有傷天理,早早暴亡了。
在這一次的陣法裡,楚鸾回頂替了自家師父的身份?
身為衆矢之的,楚鸾回卻泰然坐在龜背上,招手緻意。
“各位,楚某人又回來了。”
背後卻倒坐了個面色蒼白的小藥童,拿藥鋤費力地鏟着藤壺,汗如雨下。
老龜被伺候舒服了,伸了伸脖子,并沒有把這一大一小掀下去的意思。
“龜兄都不介意,各位龜子龜孫就不必代勞了。”楚鸾回愉快道,伸了個懶腰,“萬裡宗主準許我重新加入藥盟,在下滿懷感激,還特地獻了龜苓膏呢。我和你們一樣,也是來鬥草的客人。”
他說話雖笑吟吟的,卻很是氣人。
舉幡的藥修們吹胡子瞪眼地和他對罵,都一一敗下陣來。
謝泓衣瞥了一眼楚鸾回手裡的口蜜腹劍草,有些無奈。
楚鸾回是楚鸾回,謝鸾是謝鸾。屬于楚鸾回的因果和執念,他不會随意插手。
為首的藥修狂吞了一瓶救心丸,見罵不過楚鸾回,轉頭就向千裡師姐發起難來:“千裡莺題!你們是怎麼攔人的?有多少少年才俊擠破了頭,想來鬥草大會,連我的愛徒都沒選上,楚天這樣的敗類,卻往裡頭放?”
千裡莺題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楚天身上,聞言,道:“他的确是老祖宗請來的客人。”
“什麼?”為首藥修道,“他?這家夥修習邪術,把活人做成藥人。這才過去了多久?”
謝泓衣道:“藥人?”
那藥修立時道:“可不是,我親眼看着呢,那幾個藥人渾身長滿膿疱,沒一會兒,身上的肉就爛光了,流出來的血都是綠的!姓楚的被逮了個正着,認得倒是痛快,老祖宗親自發話趕人,廢了修為,毀了嗅、觸、味三覺,再不許碰藥,報應不爽,報應不爽啊!”
這藥人的症狀,卻和影遊城裡的截然不同。看不出有什麼聯系。
充其量隻能說明,藥人宗一脈的邪門做派,從宗主楚天身上就有了苗頭。
謝泓衣心中掠過一絲異樣。
楚天如此行事,自然為玄天藥宗所不容。隻是,在受了重刑後,雙方理應再無瓜葛,萬裡鬼丹怎麼會放他進來?
趁他們交談,千裡莺題暗中擺了擺手,有弟子把楚天引到一道藤簾後落座喝茶,暫時隔絕争端。
“他已經洗心革面,在中原點滄州一帶……”
領頭的藥修斜眼看她,冷笑一聲:“知道你要護着他,千裡大師姐,好一筆風流賬。行,鬥草是吧,這種廢人,要是死在我們手裡,也是自找的!”
他一揮經幡,一夥人鬧哄哄地走到另一道藤簾邊,各顯神通,把毒草擺了滿地,群蛇似的沖着楚鸾回吐信子。
千裡莺題臉色微沉,也不發作。
“一炷香後,開始鬥草。”她道,“第一關,藥能生靈。比的是能增靈智的藥。各位,各自準備吧。”
她又看了楚天一眼,目光微動。
楚鸾回正在喝茶,茶水澆在籮筐上,身形惬意地晃動,也不知她眼裡看到的又是怎樣一幅景象,竟輕輕松了一口氣。
謝泓衣道:“他的味覺好了?”
千裡莺題猛然回神,道:“嗯,他遍嘗百草,治好的。”
謝泓衣道:“他在中原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