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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拾柒:結發無媒亦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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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怔愣片刻,點頭贊道:“西泠才女,自當如是。我不便将身份告知,不過姑娘隻消知道,我曾受恩于慕容公卻無緣報答,而今若能助慕容公子脫身,也算還得一分恩情。”

他見影憐不置可否,又道:“出城之人是我手下假扮,姑娘應當也猜到了一兩分,不然不會在此候着。”他從腰帶上取下一隻小小的錦袋,拿出一枚鑲金複原的白玉佩,放在掌心拿給她看,“我亦曾想助慕容公逃離,可公不願做逃亡苟活之輩,摔碎此物以示甯為玉碎之心。今日中元,我來便是想探看公子如何,若已醒轉,我可帶公子去谒靈。”

影憐看着那玉佩本有些動容,可一聽他說要帶慕容翎去谒靈便心下一涼,隻淚眼婆娑道:“公子箭傷深可見骨,此刻仍舊昏迷不醒,怕是不能随閣下去。”

青龍盯了她一會兒,笑着把玉佩雙手托着遞給她:“我既未對姑娘坦誠,姑娘自當對我有所防備。我今日将公之遺物交予姑娘,便是希望姑娘明白,我絕無惡意。”

影憐亦是雙手接下,擦了擦眼淚道:“閣下所言我确實未曾盡信,但公子之事我的确并無隐瞞。閣下若每三日前來查看,我自當将公子境況事無巨細盡數告知。”

青龍搖着頭無奈道:“恐怕我三日後再來探看時,姑娘便要告訴我錦莊之人将他接走了——亦或是維心閣。”他看出影憐目光微微凝滞,又笑,“我明日便要動身回去複命請罪,今夜之後,恐怕再無機會見到恩公之子,也是可歎。”

影憐那雙望着他的眸子盈盈有淚,卻又目光堅定:“來日方長,若閣下真有心要報恩,總有一日能再次救他于困頓之中。”

這話像在替慕容翎要一個承諾,青龍一時間竟覺得這嬌怯怯的美人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身份,又歎自己這個想法實在可笑:西湖畔足不出戶的樂姬,又如何會認得萦雪閣四首領?

他便點頭:“那是自然,我決非忘恩負義之徒。天色已晚,我不再叨擾,來日有緣再見。”他說着拱手朝影憐鄭重一拜,“有勞冷煙苑上下照料公子。往後若有錢銀藥食短缺,隻需差人去城中賀五郎酒肆問賀五郎讨一壺窖藏三十五年的青玉酒,自會有人接濟。”

“青玉酒都是當年新酒拿鮮竹葉浸的,才能有青翠如玉的顔色——三十五年陳的怕是要便黃玉酒了。”影憐打趣道,“何況公子也不會久久養在冷煙苑,哪裡會有把我們吃垮的一天?”

青龍隻道:“我這承諾并不隻是為着公子,姑娘救下公子亦是我恩人。我雖不願冷煙苑上下遇險蒙難,可往後天下情勢難測,杭州城防未必固若金湯……總之無論何時、無論何事,隻要姑娘想,便可差人去找賀五郎。”

他說完回身一躍,輕輕巧巧便翻過了院牆。

影憐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狠狠地咬着唇,這般錐心之痛也不能将她從胡思亂想中喚醒。

“杭州城防未必固若金湯”——說這話的既然是青龍,她便不得不多想幾分。她雖看似偏安一隅,卻以這冷煙苑迎來送往,得以耳通八方,自然知道繼金陵之後,錦莊必然要收蘇杭為起事之本,再南下北上,以戰養戰,終取梁京。錦莊起事得成便是因為以民意為第一,而慕容父子之事足以見杭州城中民心早已倒向錦莊,屆時要入主杭州城自然不會有禍亂戰事,青龍這話便自然不是說錦莊收城後冷煙苑上下蒙難……

所以七皇子并非真是恣意莽中不聞朝事,心中所謀其實是天下一統?

朝師潰散自是威嚴掃地不成氣候,可七皇子的萦雪閣能人異士衆多,又聽秘聞說閣中四頭各領影衛八千,她一直認為上次金陵一戰中不知名的死士該是萦雪閣的人。如今太子下落不明,若七皇子朝中得勢,朝師與影衛合軍平叛……

影憐隻覺心底發涼,緊緊攥着袖子,把那水紗都攥皺了。

“囡囡,那人走了,你也該進去了。”張姥姥也不知什麼時候走近給她披了件衣裳,“莫要招了夜風又生病,我到時候顧完小公子還要顧你。”

慕容翎!

影憐顧不上與張姥姥說話,拔腿便跑回密室,推開門便見慕容翎斜靠在床頭,望着地上的月光出神。他聽見動靜倒像大夢忽醒,擡眼看她氣喘籲籲的,便問:“姑娘這樣慌張,可是出了什麼事?”

影憐便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床前坐下道:“你不能出門。”

慕容翎垂下眼笑道:“經了這些時日,姑娘自然已知在下身份。先父頭七我便不在,今日中元我不去祭诔,實是不孝。”

“我分明讓張姥姥不要告訴你今日中元……”影憐皺眉,盯着他道,“所以你果然是打算出門的。”

慕容翎隻是往地上輕輕一指:“今夜月色照得室内亮如白晝,茶碗中的月影亦圓若玉盤。在下既是七夕夜為姑娘所救,總不至躺了一月有餘,自然不是中秋,是中元。”

影憐捏着手裡那枚玉佩,道:“如今城中不再有官兵搜捕,可尚有萦雪閣和錦莊之人在尋你,你還不能出面。若由我替你去谒靈,你心中愧疚可能稍減一二?”

慕容翎看着她那目光灼灼的雙眼,淡笑搖頭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領。救命之恩已難得報,又如何能再讓姑娘為在下以身犯險?”

影憐心一橫,傾過身子笑道:“公子若實在要報恩,何不以身相許?”

慕容翎驚得怔愣半晌。

眼前自是南國佳人,杏臉桃腮、蛾眉皓齒,身量纖纖、笑意盈盈,沒道理叫她這一問還心若止水——他慌張地移開目光,隻輕聲道:“在下雖知姑娘不過玩笑之語,可依舊不希望姑娘這樣糟踐自己的大好姻緣。在下如今蒙難落魄,是禦旨海捕之人,日後難有再起之時,實非良配。”

影憐笑起來自然清麗如雨後夏荷,卻笑不入眼:“哪裡的良家子會這樣與人調笑?既非良家子,自然也不會有好姻緣,慕容公子今雖落難,可世人眼中到底誰非良配還說不定呢。”

慕容翎這才想起來自己醒後并未問過她姓名,可她這番話倒像是在自報家門——西泠佳人而非良家子……他便了然,心中卻感歎,西泠才女還有這樣的膽識,能把他一個海捕要犯藏匿這許多天,可便是這樣一個奇女子,還要受世俗眼光評判鄙薄,實是天道不公——而如今亂世之下,确實無公道可言,否則何以解釋他慕容家為國抗敵,卻被屠盡滿門?

他想着,眼眶竟慢慢紅了,連着他兩頰和耳尖的羞紅,看起來像又發了高熱,影憐便不自覺像張姥姥先前為她試探體溫那般,伸出手在他額上輕輕一觸,又把他吓得飛快把她的手拿下來道:“蘇姑娘,這樣不妥。”

影憐又驚又喜,道:“你認出我了?”

慕容翎面上更紅,隻點頭道:“在下雖未見過蘇姑娘,卻也聽聞姑娘才情名動四方,身處這西泠小院,又聽得姑娘方才一席話,還是猜出了幾分。”他低頭才發現自己仍把那截皓腕捉在手中,忙輕輕放開,又道,“在下聽說過冷煙苑的規矩,雖說事從權宜,可在下久居于此終究是于蘇姑娘清名有礙……”他歎了口氣,擡眼道,“若姑娘是為名節才讓在下以身相許,倒也說得過了。”

影憐的笑容從他第一句話開始便已消失殆盡,聽他說完後隻别過身子道:“你既覺說得過,那……”

“姑娘。”慕容翎急急打斷她,引得她柳眉輕蹙看過來,卻見那雙微紅的桃花眼潋滟又真摯,一時間倒也失了神,隻聽他慢慢道,“姑娘若真不嫌在下今時落魄,在下自然不會一再駁了姑娘美意,終歸是在下鄙薄配不上姑娘。人言知根知底方可結為夫妻而不疑,在下不敢隐瞞過往之事。”

影憐歪了歪頭:“除卻你家中變故,還有什麼過往?”

慕容翎叫她這麼一問又紅了耳朵,皺起眉來看向自己的手,歎了口氣道:“我年幼時家母尚在,她與從前閨閣密友相約,言說兩家待孩童長大後便結為秦晉之好。雖說家母早亡,這約定終究是有過,姑娘既要我以身相許……”

影憐隻輕輕笑着問道:“那與你定下娃娃親的姑娘,如今在何處?你若真有心要履約,自然不會在峨眉學藝這許多年,讓她白白等着。”

慕容翎聞言蓦地擡頭看她,面色凝重,連帶着那紅暈也褪去了許多,他正色道:“蘇姑娘,家母密友嫁入了青州柳家,與柳家數十口人皆為國赴死。也許北國之難傳入江南後被這歌舞升平粉飾不少,可柳家人的血當真曾将青州之地染紅,柳家人的頭顱亦當真曾懸于青州門口、市口,日日震懾那些義憤填膺而手無寸鐵的百姓。”

影憐聞言隻面色蒼白,也正色道:“抱歉,我事先不知那是柳家,出口輕慢,實在無禮。”她将手中已經摩挲得溫熱的玉佩放在他微張的手裡,起身道,“這玉佩乃是慕容公的遺物,如今交到公子手裡,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

慕容翎驚訝地看着那枚玉佩,忙道:“雖已玉碎難複,可這确是家父随身佩了三十年之物,不知姑娘哪裡得來的?”

影憐沒有回答,隻是幽幽地望着他道:“我自小長在花紅柳綠中,自然比不得青州柳家滿門忠烈。可江南雖煙雨朦胧旖旎,江南的商女亦是知道亡國之恨,并不日日隔江輕歌曼舞,公子那些話還是說與梁京之人、說與那些上位之人聽罷。”

慕容翎一時語塞,待要說些抱歉的話,影憐卻擺了擺手道:“公子若真想報我這不足一提的救命之恩,我也再無所求,隻望公子今夜莫要出門,好歹保全我這一院女子性命。我讓張姥姥在室内為慕容公設了靈位,之後她會領了公子去拜谒。”

她也不等慕容翎起身要拜謝,施施然行了個禮便往外走,臨到門口又側過臉來輕聲道:“公子應知柳家那位小姐如今已是萦雪閣中名滿天下的輕呂娘子,待公子養好傷便可去尋她了。”

言訖輕輕推門而去,隻留了滿室清荷佩蘭的香氣幽微,伴着那怔愣不知所措的慕容翎。

張姥姥端着盤子,邊把準備上供的餅果碼好,邊有些愠怒地小聲數落影憐道:“姑娘家家,說什麼叫人以身相許的話?你别的日子提也罷,偏生趕着今日,多晦氣。”

影憐隻揚了眉:“我這樣的人,什麼日子提嫁娶不都晦氣?”

張姥姥知道她那犟脾氣又上來了,隻歎道:“花娘子去前再三叮囑,叫我看好了你,千萬别步了她的後路。若無法嫁與心上人,嫁一個對你好的也算終生所托。”

影憐不答,把手裡的線香分好放在張姥姥手邊的花梨木筒子裡,擡頭望向窗外道:“姥姥,你可還記得早前陪我去蜀地遊曆,我非要上那峨眉山看怪石樹海?後來我為摘那陡坡邊的白杜鵑,一步踏空摔了腿,你着急忙慌地去山下喊人,回來卻發現我的腿已經被人接好了?”

“記得,我到的時候人已經走了,你說是個怪好看的小郎君……”張姥姥憶起來,怅然歎道,“原來是他。”

“你瞧,連上了年紀的姥姥都記得。”影憐從妝奁底層拿出疊得四四方方的兩層帕子,帕子一角拿金線繡了小而繁複的鳳尾紋樣,又拿起一束幹枯多年的杜鵑花,對着它們看了又看便笑起來,笑得淚花閃爍,“我記得他,他不記得我,又有什麼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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