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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捌:金陵鼙鼓動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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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訣:長生蠱

捌:金陵鼙鼓動地來

霖若摔琴的原因南王府上下都猜到了三四分,南昕王知道了卻也不知應當說什麼,隻是之後幾日對趙文侯都淡淡的不大理睬。

霖若則把自己關在書閣裡不出去,把湍洛這次帶來的一卷手記謄抄成冊。月樨來過一次,姐妹兩個坐在窗邊喝了茶。月樨雖然一直隻是紅着眼眶不說話,霖若卻覺得十幾年來第一次和她拉近了距離。

彥昶有意無意地向南昕王提起過娶碧落的事,南昕王知道他的心思卻不明着說出來,隻是裝作不明白——碧落是自幼看着長大的,也算知根知底,人又乖巧不算計,但她出生到底卑微,彥昶可真不該生出那娶她為妻的念頭。

不論南王府衆人過得如何,轉眼端午竟是半月前的事了。

艾葉菖蒲濃郁清苦的味道猶在,京城人的閑适散漫也沒有随着節日的過去而消失。渾渾噩噩地過每一天,完全不知道城外如何,曾經差點亡了國的圍城中人,因為沒有遭受青晉二州那樣的滅頂之災,從不知戰敗究竟多可怕,隻曉得作為冷民提起朝師戰敗會面子上過不去——就這麼紙醉金迷地,人們的青春、生命、理想,都統統磋磨在聲色酒樂之中。

然而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在安逸地過節。

臨道二十二年五月十九,金陵錦莊反。錦莊莊主張瞬之子張承溯親自帶兵,自金陵西郊錦莊分支錦園起,與東南錦莊本部于金陵城下會師,列陣擂鼓,準備破城。金陵人素來厭倦苛稅重負,根本不把錦莊的兵卒當壞人,守城的兵士甚至主動棄械。唯有領散職的應天帶奉同知慕容沛,連通王、張、陳三大世族,派護院府兵守城三日,終究不敵錦莊,金陵城破,三姓族長與錦莊議和。慕容百年世家,且慕容沛人品高潔,在金陵受人敬仰、一呼百應,因此雖然他被俘後直言甯死不與共事,張承溯還是恭敬地親自把他送回府上。慕容沛見張承溯行事坦蕩、錦莊又深得民心,自知無力回天,而自己早年喪妻,獨子在峨眉學藝,再無所牽挂,便遣散家眷仆役,将同知印與慕容章供于祠堂案前,孑然一身南下往杭州去了。

當金陵城破的消息飛鴿快馬日夜兼程地于五月廿二日深夜送達萦雪閣時,傳與朝廷的急報離京還有千裡之遙。

文甫一早來到書房,便看見念塵垂頭坐在窗沿上,神色凝重,眼眶下的陰影不淺,似乎一夜未睡。

“閣主。”

“我四更到的。”

文甫歎了口氣,見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厮把茶端進來便問道:“今日什麼茶?”

萦雪閣在各地有實為分支眼線的茶莊,各位莊主時常差人送茶入京,因而閣中所收小厮小婢——多半是流浪兒——每日擇茶而烹,鄰日不相同。

“紫筍。”小厮愣愣地回道,“前幾日新送來的。”見念塵起身走了過來,面色憔悴,便道,“閣主憂心了,小的聽聞起早飲一杯新茶,能滌蕩心身,氣爽神清。”

念塵笑笑,垂下眼睑道:“有心了,下去吧。”

小厮放下茶,又看了看念塵眼下的陰影,告退。

“他是什麼時候入閣的?”

“小九兒麼,有兩年了,墨煉送來的。說發現他的時候餓得隻剩下眼睛會轉。”

“這兩年可是養得水靈了。人倒乖巧伶俐,隻是神情有些木。”

“可能是沒怎麼見過閣主有些拘謹,幾位頭領都挺喜歡他的,青白二人常常教他些武藝,玄舞閑時便教他認幾個字——”

“我們的朱雀頭領呢?”

“他麼,常常陪九兒玩,算是教他怎樣為人處世吧。”

“鳳歌總是孩子氣。”

“青白玄三人年幼時到底都還是快樂的,隻有他……”

“……”

念塵沉默了,文甫便也沉默了。

這沉默突兀得很,但兩人并不覺得尴尬,隻是面對面坐着,各自想着事。

良久念塵長舒一口氣,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你怎麼想的?”

文甫低下頭,倒了杯茶遞給念塵:“先喝點水,小九兒不是說了,‘滌蕩心身,氣爽神清’。”

念塵接過見慣了的白瓷杯,看着杯中茶湯,色澤翠綠,銀毫明顯,有香霧騰騰而起。飲一口抿了抿,放下杯子歎了口氣:“建閣之初我四處征讨,亦可以寥寥數百人蕩敵萬千,可昨夜聞聽錦莊之事,竟如置身數九寒天,毛骨悚然而不知所措。”

“錦莊得天時地利人和,已成氣候,閣主緊張也是自然。”文甫正色道,“但閣主無需妄自菲薄,昔年尚未弱冠之時,遇虎門伏擊尚能反擊且不留後路,如今閣中興盛,對付錦莊自然不在話下。隻是張承溯此人不可小觑。”

念塵皺起眉頭:“一月前青龍剛提起錦莊練兵鍛劍之事,如今再聽到錦莊消息,竟已接管了金陵城,足見其謀略,既能調兵遣将,又擅施政惠民。而此人又将将長我三歲,我自愧弗如。”

“可惜。”文甫輕聲道,“慧極必夭,亂世中鋒芒畢露,又選擇了和閣主相對的路,注定不壽。”

“是了。他若能歸我麾下,萦雪閣自然如虎添翼,可惜我與他未能早些結識,也可惜他為錦莊少主,必不可能為我所用。”念塵歎了口氣:,“我準備讓玄舞朱雀帶些人随青龍去,你以為如何?”

“朱玄二人足以,青龍再去則閣中空城,若是仇家尋上,怕是會吃虧。”文甫思索道,“我記得錦莊中有青龍的暗樁,讓朱玄與之對接即可——隻是閣主想讓他們帶多少影衛去?”

“先讓他們兩個各調五十人往金陵待命,靛青那一支影衛在蘇杭都有莊子,要增兵的時候用青龍印調動最為快捷。我還是想等金陵的消息傳到皇城,看朝中什麼風向再議。”

“金陵重地,想來今上會派重兵平叛。”文甫撚着手指盤算,“重兵……南昕王和少王,西南定遠侯,東北紹武侯,朝中真正能領兵打仗的将領無非就這四位。”

念塵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指摩挲着杯子,良久開口道:“斐伭,還有第五個人。”

文甫皺着眉:“閣主早已韬光養晦,數年不問朝政,今上有何理由遣你去?”

念塵便笑了一下,望向窗外,院子裡合歡還沒開,翠羽般的葉子被溫熱的風吹得晃晃悠悠,于是他也懶懶地伸開雙臂,打了個呵欠:“他也許不會讓我去,但有人忌憚我在莽中的勢力,怕他真的把鎮壓的差事交給我,所以會主動請纓。”

念塵收回伸展的手臂,微微低下頭,眉骨在眼窩投下的陰影混着眼眶淺淺的烏青,文甫一時竟有種看不見念塵眼睛的錯覺。

文甫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瓷杯,開口道:“若真如此,也不算閣主不孝不悌。”

念塵沒有回答。

兩人又是沉默了半晌後,念塵起身道:“我去你屋裡躺一躺,勞你去和那四位知會一聲。”

文甫擡頭沖他一笑。

五月廿四晚,京城第一舞姬舒顔夕嫁給了京城第一公子趙言兮。

青樓女子嫁人既不是明媒正娶,原沒有三書六禮的步驟,也沒有高朋滿座的宴席,隻能在夜裡由四擡的花轎擡到郎君宅院,由後門進入。

一切本該無聲無息地進行,但顔夕出嫁這夜卻有不少人送行,從鴻煙樓的大門到文侯府,彎彎繞繞有十條街巷,人們站在路旁等着她的花轎。這些人上至達官顯貴,下至柳客花娘,都是為了送這位名譽天下的舞姬最後一程——畢竟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驚鴻一舞再難見。

顔夕坐在花轎裡,一雙素手掀開紅綢的簾子,紅紗遮住大半張傾國傾城的臉,隻露着那雙淚光粼粼的妙目,彎彎地看向為她送嫁的人們,輕輕地揮手緻意。

鴻煙樓來了不少姑娘,哭啼啼地挎着小小的竹籃跟在她的花轎後,把籃子裡的花瓣、花生、桂圓、紅棗和蓮子一把把地撒向花轎和兩邊的人群。照着規矩,顔夕鋪了十裡的嫁妝在白日裡便陸陸續續送進了侯府,眼下這是她們能為顔夕做到的最大排場。

花轎到了,衆人卻發現侯府後門未開,有早早便來侯府等着的人們對轎夫喊道:“錯了,錯了!公子在正門迎親呢!”

于是人潮又随着花轎繞了半個侯府來到前門,遠遠便看見身着大婚禮服的趙息端坐在正門撫琴,雖沒有吹打的喜樂,琴聲悠揚雅緻,人們倒更覺得隆重。

大家都想起來,趙息是親自去鴻煙樓下聘的,那隊伍似乎比白日裡送嫁妝的還長,此時又在正門迎親,足可見他用心——不少人因此長舒了一口氣。

此時的曲子是趙息自己寫的,音律清雅如空谷飛澗、幽蘭吐露。顔夕由侍女從轎子裡牽出,沒有立刻進門,而是松開了她的手轉過身來。她踮起腳,高高躍起,如羽毛般旋轉着輕輕落下,最後一次為大家表演了《集羽》裡這個令人過目不忘的“旋羽落花”。

所有人都熱淚盈眶地鼓起了掌,輕聲細語地說着祝福的話,沒有遺憾地離開了。

這夜的霖若終于走出了書閣。在院子裡折了些柳條,忽覺無力,便伏在院中的石桌上小憩。她把臉深深地埋在臂彎中,恍恍惚惚快要睡着時,忽覺身後有腳步聲靠近。

驚起回身,卻見是趙息。

四目相對無言。

月光從來與佳公子是絕配,比如眼前人。

霖若直直而怯怯地望進他的眸子,一片深深不見底的墨色。

周圍的草木被風吹拂,飒飒的聲音伴着夜來香和茉莉的氣息,混合在一起,讓人心醉神迷。

良久,霖若垂下頭去看自己的影子,月光如水,清亮卻讓人感到一絲涼意。

好像有纖細冰冷的手指,在背上輕輕淺淺地畫了個解魇符。她問起祝由術的那次,湍洛便教過她這個符,說閣中修道之人常用,紋路連在一起像是糾纏的花藤。

是啊,夢境如花藤纏繞着你,即使你知道那隻是夢,也總因夢中的甜蜜糾纏而不願意醒過來……

等等……解魇符?

是她被畫了道解魇符?

她在做夢?

正這麼想着,天池穴被重重一戳,疼得霖若睜大雙眼喊了一聲。

“你魇了。”身後響起湍洛清冷的聲音,“雖是好夢,但夜裡涼,你該進去睡覺。”

霖若把身子直起來,這才發現她剛才一直趴着,雙臂被枕得發麻,仿佛被千萬隻螞蟻咬住不放。

她于是自嘲一笑,扶着石桌站起身,向湍洛抱歉道:“勞師父挂心。”

湍洛歎息一聲:“夢見言兮了?”

“是啊。”霖若柔柔地回道,“不過寥寥數日,縱是摔琴絕弦以示決心,卻又哪裡能這麼容易忘記。”

“的确不易。”湍洛笑了,細長的手指捋了捋頰邊散出的青絲。

湍洛的頭發很長,兩鬓的頭發在腦後用一個銀鑲玉的小環束在一起,其餘的就這麼輕輕地垂着、散着、飄着,和着輕飄飄的月紗白衣,仿佛姑射仙子。

霖若輕輕揉着自己的胳膊,回想着剛才的夢。

新婚之夜暗訪香閨,如此背德之行,他才不屑于做。

這樣都覺察不出自己是在做夢,她還真是放不下。

霖若微微斂起含淚的眼,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中那一阕白玉月。

五月廿六夜,金陵急報抵達京城。

獻帝登時沒有發作,卻在第二日早朝時龍顔大怒,忽略慕容沛禦敵之功,反恚其“以帶奉之散職閑身,豢養私兵,實圖謀逆”。又聽聞金陵城破後三姓與錦莊議和,而慕容沛被俘卻可毫發無傷地南下,便怒笑曰“沛與賊謀,今次必是南下遊說耳”,是以發飛令與杭州,誅殺慕容沛,慕容家男子一律斬首,女眷盡數沒入賤籍,年滿十四者充官妓。又飛令與錦城谕捉拿慕容獨子,押解入京以淩遲示衆;往日與慕容父子交好之官吏革職抄家,發配流疆。

此令一出,滿朝驚懼。幾位谏臣不忿,為慕容沛辯解,卻被下令杖責三十。其中吏部左侍郎阮庭真、内閣大學士胡嚴誠年近古稀,不堪笞箠,五髒俱裂而亡;剛逾不惑之年的太子少師李漫素來剛正不阿,見今上不辨忠奸善惡,哀嘯三聲,撞柱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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