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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陸:落花時節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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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碧落睡眼朦胧,梳洗完就打發她去睡了,自己則披了外衣獨自繞着圍牆散步,任憑晚風拂面吹酒醒。

“若兒。”

霖若忙回頭,西南門隐沒在無人修剪的樹籬中,而南昕王滿臉倦意,就站在門外。

霖若行禮,要去開門,可南昕王擡手拒絕道:“不必,原也隻是醒酒,随意走動,路過靜園倒看見了你。”

他擡頭看了一眼群星璀璨的天,又道:“你今晚那身衣裳,和你娘當年很像。”

目的達到了。

霖若垂頭用鞋尖去踢開幾粒灰白的小石子,回道:“是若兒對娘親為數不多的印象了。”

“多謝你。”南昕王似乎這麼呢喃了一句。

他長出一口氣,問道:“程先生該來了罷,快五月了。”

兩人隔了一排樹籬,也隔了一棵兩丈高的苦楝樹,被風吹得飒飒作響,有淡香的紫花簌簌落下,擦過霖若的臉頰,竟火辣辣地疼。

春日裡有二十四番花信風,初梅終楝,如今這些細碎的紫色小花慢慢凋零,随風而逝,也帶走了最後的春意。

霖若莫名覺得窘迫,勉強笑起來也甚是苦澀:“是該來了。”

“我以為今年壽辰,她總不該錯過,果然是個天性散漫的人。”南昕王說着笑起來,輕輕在門上叩了叩,“好了,你快去歇下罷。”

霖若“哎”了一聲,轉身卻見一襲白衣飄飄然如姑射仙子,帶着随風而來的杜若香氣,落在那棵苦楝樹上,輕飄飄地抖落一陣芳馨的煙紫花雨。

南昕王擡頭去看那個素白的身影,後者也倚着樹回望,星光下的兩人相顧無言,直到來人緩緩地歎息道:

“翊安你瞧,花又落了。”

聲音清冷空靈,飄渺如從天外傳來。

山中人兮——

——芳杜若。

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裳,披發跣足,深深地看了霖若一眼,滿臉溫柔的笑容,眼眸清澈如水。

她張了張口,說着什麼卻聽不清。

很好聽的聲音,暖暖的——卻為什麼帶了哭腔?

然後女子慢慢轉身,走向邊上已等候多時的持棍棒直立的家丁們。

手起,棍起,人起。

手落,棍落,人落。

青絲白衫紛飛的樣子像極了夏日粉白的蝴蝶在舞動,可是——

鮮血噴出來,灑了一地,星星點點。

“娘!”

霖若尖叫着坐起,滿頭細密的汗珠。心口疼得仿佛有一萬隻蝼蟻在啃咬,密密麻麻。她緊緊攥着衣襟,纖細的指節都攥得發白,生生把痛吟忍了回去。

是啊,今夜是新月,她的蠱便該在這幾日發作。

“發作了?”

杜若香氣幽微,空靈的聲音響起,纖白的手輕輕按上霖若的太陽穴,柔柔地按着。

“師父,師父……”霖若喘着氣,斷斷續續地喚她,每出一次聲,心口便陣痛一次。

湍洛抱着她,指尖在她背上輕輕畫了幾道奇異的線,然後在心口對應的位置使巧勁一戳,霖若便猛地咳出一口血,心中痛楚瞬間少了七八分,深覺驚異:“閣中亦有祝由術?”

“醫巫早年不分家,醫者會祝由也是常事,不過維心閣溯源于藥王妙應真人,醫籍與道藏兼修,方才算道家手法,你一向偏重醫書,難怪不知。”湍洛把她額前被冷汗打濕的碎發理到一旁,“這兩年來都是月盈虧一輪便發作?”

霖若點點頭。

“看來你長大了,若兒。” 湍洛把帕子遞給她。

霖若接過帕子擦去唇邊的血迹,忽地反應過來,臉上一紅:“可我怎麼還沒有……”剩下的話她實在害羞,欠身伏在湍洛耳邊才小聲問了出來。

“初次的日子本就因人而異,你自小體弱,還要拿精血供着那隻小蟲兒,縱是比旁人晚些也是正常,不必擔心。”湍洛笑着捏了捏她的臉,“所以你若有了心上人,可千萬别急着嫁人。”

“師父笑話我!”霖若看着湍洛年輕嬌嫩的面容,再看看臉旁纖潤如玉的手,俯下身伏在她膝頭上,輕聲問,“這麼多年了,師父為何不嫁?”

湍洛垂頭輕輕理着她的頭發,纖白的手穿過烏黑的發。

她沉默片刻,歎道:“你是要說我與翊安?”

霖若的笑容微有凝滞,含混不清地回了個“嗯”。

“若兒,你會錯意了。”湍洛語氣涼涼的,卻不像是在生氣,“我從來無此心。”

“年歲悠長,師父便從未有過動心之時?” 霖若擡起頭想看她,卻被她輕輕按回去。

“懵懂無知時,自然有過。”湍洛停下梳理的動作,蛾眉輕蹙,輕聲道,“但不是翊安。”

霖若擡頭再次看向那張十多年來一直讓她驚豔的臉。

湍洛長她二十有四,這十多年來霖若長大,南王妃老去,可她的容貌從來沒有變化,南昕王也曾感歎她依然還是初見時十五歲的模樣。

“所以,長生蠱分雌雄?”

湍洛回想從前,面上浮起嘲弄的笑,像在笑那個不谙世事的自己。

“我曾懵懂無知、癡心妄想,為了和心上人一起駐顔長生,走了這樣的旁門左道。長生蠱,一雄一雌,永不分離,呵。”她伸手在霖若頭上輕輕一撫,“說是鬼道,卻所幸救下了一個你。”

“外邊總傳師父是為着昔年舊情才願意拿蠱來救我,也願意收我為徒。”

“昔年舊情……也是,故人之女,不得不救;故人之托,不得不從。”湍洛摸着她的臉,愛憐地笑道,“你四歲随我入閣避暑,被半夏抱着到處轉悠,回來手上不是何時扥下朵靈芝。我便與翊安商議,你出生特殊又有天資,為長遠慮,由我帶着你,若做了下一任閣主,待冷狄再戰,你也有安生立命之所。”

“閣主?”霖若以為她是在玩笑,“我自覺學識淺薄,醫術不精,如何能擔此大任?”

“你讀書過目不忘,閣中要方早已爛熟于心,随我遊醫時亦能做到‘華夷愚智,普同一等’,這些年來整理手紮也頗有成果。”湍洛見她開口要推脫,笑着打斷她,“去歲我與閣中上下商議過,由你繼任閣主,既是保全你,也是保全維心閣。”

保全她自然是顯而易見,可……

“保全維心閣?”

湍洛沉默了一下,繼而笑道:“你瞧你那些有點本事的師叔,一個個巴不得天天遊醫去做神仙,硬推了他們去做閣主,維心閣可要鬧翻天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移向了窗外。湍洛從不說謊,但每次避重就輕地說起什麼,總會這樣看向遠方。

這樣的習慣霖若不知道,可還是覺得莫名地有哪兒不太對勁,隻向她撒嬌道:“反正現在師父還在,哪有我當閣主的道理——若兒還想跟您多學些東西呢。”

“這次來,便是接你去繼任閣主的。”湍洛的目光仍随着窗外的樹影飄搖着:“若兒,我要死了。”

霖若臉色大變,握着她的手忙去搭脈,隻覺得脈象平和,除微微氣郁外并無甚大礙,忙松了口氣道:“師父何出此言!”

“傻孩子,人死不僅是為内因。”湍洛回過頭來平靜地笑道,“有人要我死。”見霖若要發問,輕輕揮手制止她,“我早年行走莽中結仇不少,此事并不會波及你,你也不必多問。屆時人死燈滅,維心閣不會後繼無人,我也算報了老閣主和師父的教養之恩。”

霖若怅然地歎了口氣。

“京中有你舍不下的人罷。”

“是。兩位哥哥自不必說,父王也……”

“還有言兮?”

霖若杏眼圓瞪:“嗯?”

湍洛站起身走向窗邊:“我與趙孟吉亦是舊相識,偶爾來京也會去拜訪他們,他家的小公子翠竹一般年年拔高,終是長成了如孟吉一般的翩翩佳公子。可惜修竹過剛易折的道理,孟吉自己體會到了,卻還未對他言傳身教。”聲音幽遠,正如她的目光,似乎在注視着隔了悠長歲月的什麼人。

“師父的心上人,可是已經去了?”

這個問題來得突兀,湍洛身形一震,緩緩回過頭來,語氣寒涼:“很多時候,我都希望他确實死了。”

“那既是還在這世上,為何拜會昔年老友之餘不去尋他?”霖若遲疑地咬了咬唇,還是說出了口,“師父若自覺不久于人世——我雖知道師父不在意這些,可若能見上最後一面,也是好的。”

“要見他何必去‘尋’?他一直都在一處,從未離開過。”

湍洛回過身,窗外的星光和園中的夜燈光交合成柔和的淺黃色,灑在素白的衣袂上,像快開敗的杜若,已經開始皺縮着要飄零而去。

她愀然笑道:“而我與他半生未見,亦不必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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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名注釋:

南昕王——南宮翊安,原字晉明,後字歸卿。

趙文侯——趙臨,字孟吉。

醫鬼——程湍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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