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過三人身邊，空氣裡還有一絲舞蹈室裡未散的木地闆味道，但外面的天已經開始涼了。他們就這麼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誰也沒有催促，誰也沒有急着說話，像是剛剛走出一場小風波，也像是走進了什麼新的日子。

這幾年，越來越少人願意在家做飯了。節假日一到，餐廳幾乎家家爆滿，提前訂位成了必須完成的“作戰任務”。謝炎提前幾天定好了一家連鎖火鍋店，就在她家不遠，雖說中秋節吃火鍋聽起來有些跳戲，但火鍋這東西，講究的從來不是食材多貴、擺盤多精緻，而是大家圍坐一桌，有說有笑，有煙火氣，有熱氣騰騰的溫度，正好應景“團圓”這個節日的本意。

火鍋剛端上桌，底料一煮開，香氣就撲了上來，空氣中頓時多了一份熱絡。也許是舞蹈社那點小插曲打開了話匣子，三人沒坐多久就聊開了。從謝炎的舞蹈社談起，不知怎麼話題就順到了感情經曆上。謝炯像是早就憋着勁，邊吃邊不動聲色地旁敲側擊，幾句話下來就把目标鎖到了梁夏身上。梁夏一邊撈毛肚，一邊忍不住笑：“你是專業做信息采集的吧？”

她甚至一度懷疑，謝炎之所以今晚帶弟弟來，是早有預謀——“審訊”她的感情史。謝炎在一旁沒吭聲，隻是低頭認真涮豆腐，耳朵卻微微紅了點。梁夏看着她這副模樣，心裡忽然覺得也挺好。若是謝炎親口問，她反而會更緊張，說多了怕顯得用力，說少了又怕顯得遮掩。如今借第三人的口，把那些藏着的舊事攤開來講，反倒輕松許多。至少，不必再反複揣摩“要不要說”“說多少合适”的分寸。

謝炯倒也沒讓人失望，飯吃到一半就開始興緻勃勃地講謝炎的“情史”。從初中那位傳說中一起補課的男孩講起，再跳過大學不着邊際的幾段戀愛，連帶着她在單位碰到的那場無疾而終的三年戀愛也順帶提了。梁夏聽得認真，卻不動聲色。她不知道謝炯說得是否完整，也無意去考證。她心裡想的是，反正時間還長，還有一輩子的日子可以慢慢了解，她不急。

飯一直吃到餐廳快打烊。等服務員開始關燈收拾，才發現外頭夜色已濃。梁夏一晚上話不算多，大多時間都在靜靜地看，聽他們姐弟你一言我一語，笑鬧不斷。她時不時夾一筷子東西，也不趕着吃，隻是安安靜靜地看着謝炎，眼角眉梢都帶着溫柔。

火鍋的熱氣不斷往上升，氤氲在她們面前的，是水汽，也是日常。鍋底咕嘟咕嘟地翻騰着，像是這幾天來的情緒都被丢進了熱湯裡，一邊翻滾，一邊慢慢軟化。看着謝炎時而激動、時而無奈的表情，梁夏忽然就覺得，有些“團圓”不是靠誰回到哪裡，而是靠誰願意和誰，一直坐在一張小桌前，吃一頓熱熱的飯。

那一刻，她心裡很安靜，卻又莫名澎湃。那不是劇烈的情緒起伏，而是一種綿長的、落地的幸福感——像夜裡回家前最後一盞還亮着的燈，安靜，卻讓人踏實。

“Summer，你打車回去吧，我送我姐回家就行，就幾分鐘路。”火鍋店門口，謝炯熟門熟路地自作主張，語氣輕快像是說定了的事。

“你回去吧，我送你姐。”梁夏也不甘示弱，語氣溫和但不退讓。

“哦，嫌我電燈泡了是吧？真傷心。”謝炯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你才剛意識到你是電燈泡啊？”謝炎斜了他一眼，懶得掩飾。

“你也太無情了吧，我才剛剛英雄救美完，結果轉頭就被抛棄。”

“你那叫多管閑事。而且我也請你吃飯了，飯後好聚好散。”謝炎語氣裡帶着笑意，一邊說一邊從包裡摸手機，像是準備打發人走。

“親情是一頓飯就能打發的嗎？你現在頭上都寫着四個大字——‘見色忘義’！”謝炯故意提高音量，還配合地指了指謝炎的腦門。

“沒錯，我就是見色忘義了，快走吧。”謝炎一邊說，一邊半推半就地把他往路邊“驅趕”，語氣嫌棄，眼神卻帶着熟悉的寵溺。

“行行行，走了走了，識趣的我就自己撤。”謝炯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邊退邊揮手，還不忘回頭補一句，“Summer，我姐要是欺負你，你記得告訴我哈！”

謝炎作勢要沖過去揍他，他笑着一躲，轉身一溜煙跑遠了，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