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熙總共收養了十六個孩子。
在杜山之後,杜承熙從地下拳場裡又撈來一對雙胞胎,取名為十五和十六。
不過很快他們便從杜家消失了。
那是杜山接手的第一個任務。
當杜承熙把解決十五十六的任務交予杜山時,杜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年僅十一歲的孩子瞳孔冰冷淡漠,隻開口問了杜承熙一個問題。
“我的弟弟有收到任務嗎?”
杜承熙笑了笑。
“如果你任務失敗的話。畢竟,我更看好你,而不是那個隻知道躲在你後面發抖的家夥。”
杜山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第二天,杜承熙如願以償收到了那兩個孩子的死訊。
杜山渾身淋漓着數不盡的血,眉眼挂着傷痕卻依舊神色平靜,脊背筆直站定在他的面前。
杜山道:“任務如期完成。”
杜承熙看了他很久,蒼老的瞳孔似乎在杜山身上尋找着某種影子或者痕迹,最終化作一聲感慨歎息。
“你是我最看好的,完美的繼任者。”
“可惜——你有弱點。”
杜山沒有動。
他聽清杜承熙接下來的話。
“當你能解決你弱點的那一天,杜家的這個位置——我給你。”
杜承熙期待着杜山的反應。
他知道眼前這個冰冷得近乎人形兵器一般的孩子,有多在乎十四号那個廢物。
杜川實在是不适合這樣的世界。
那個比杜山小了四歲的孩子在這裡活得很艱難。七歲的小孩還沒有上過小學,就已經被要求着拿起槍械、對準敵人。
他不明白這一切意味着什麼。
但當教官演示的那一槍打出去時,當硝煙與血腥彌漫在鼻息時。
杜川看見昨天偷偷給了他一塊小蛋糕的廚房阿姨睜大了雙眼,死在了血泊裡。
子彈洞穿了她的眉心。
與此同時寒意也侵襲了他所有感官。
他想起阿姨遞給他蛋糕時,笑得溫柔和藹。
她說她有一個和杜川差不多大的孩子,她說她明天還要去給孩子開家長會。
那可是她第一次去開家長會呢。
杜川稚嫩的手拿不穩冰冷器械,茫然的眼淌出無助哭泣的淚打濕着睫毛。
無盡的冰冷絕望讓這個孩子說不出任何話,然後,他察覺到眼前有一陣冰冷而溫暖的黑暗。
杜山的體溫比常人更低,指尖更是冰涼徹骨,但冰涼的溫度此刻卻化作讓杜川心安的溫暖黑暗。
杜山捂住了杜川的眼。
他的動作不算溫柔,語氣卻平靜堅定。
“他太小,我來學,足夠。”
杜承熙很看好十三号,所以十三号杜山的訓練量從來便是最高強度。
由于杜川實在不适應這樣的世界,而杜山也絕不容許杜川的死去。
最終,為了這位自己最看好的孩子,杜承熙答應了杜山完全沒必要的要求。
杜山,十三号,承接并完成十三号和十四号的所有訓練以及任務。
杜川依舊留在杜家,完成普通學業的同時會接手某些地下任務,但卻都是杜山派給杜川的。
與其說是任務,不如說是偶爾的磨煉成長而已。
杜家培養杜山,杜山培養着杜川。
杜山在杜家強度駭人的訓練裡成長得迅速而可怕,年僅十六歲的時候,已在地下世界初具煞名,尚未成年的少年已經用冰冷的雙手與槍支送走了無數靈魂安息。
杜承熙很滿意杜山的狀态。
杜山冰冷,淡漠,情緒寡淡,毫無道德感與是非觀。不論是誰,隻要是任務目标,杜山都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他是好用而鋒利的人形兵器。
杜承熙給了杜山十三号,在西方故事裡象征着死神與惡魔的編号。
他由衷地希望杜山是這場試煉裡唯一活下來的勝利者。
可他想要的死神不應該有任何弱點。
杜承熙從監控着杜山的視頻資料裡,總是看見那個少年分明眼尾都沾着冷卻腥臭的血液,分明神色淡漠得宛如機器,卻會從自己懷裡取出幾枚老舊包裝的糖,放在十四号的掌心。
“哒、哒。”
杜承熙看着視頻資料裡一幀幀畫面,他的指尖敲擊在椅子把手上,由衷地為自己最完美的繼任者而歎息。
“杜山……”
殺死十四号的任務從七年前就派發給了杜山,但那是杜山唯一一個至今仍未行動的任務。
“咔哒。”
書房門被擰開,來人滿身血腥氣濃重得嗆鼻,神色卻淡漠平靜。
“先生,任務完成,庫姆的貨物已經成功轉移。”
杜承熙沒有說話。
他突然擡起頭,認認真真打量起眼前這位自己培養了七年的最強兵器。
杜山臉上早已褪去了稚嫩,生死一線的無數次危機讓他渾身氣勢越發凜冽。
十八歲的杜山分明隻是少年身形,神色平靜間氣勢卻隐隐有壓過杜承熙之勢。
實在是天賦異禀。
杜承熙不介意退位,自己的繼任者如此強大完美更是讓他由衷欣慰。
可惜杜山的身上卻有着如此不可忽視的、巨大如窟窿般的弱點。
“十三号,”杜承熙突然開口,“你有一個任務沒有完成,現在我重新發布一次。”
“——殺掉十四号。”
杜承熙關注着杜山的反應。
杜山沒有動,也沒有任何異常反應。
他淡淡看了杜承熙一眼,輕輕點頭,像從前接過任務那般。
杜承熙一瞬間感到詫異,緊接着又像是意識到什麼。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看着杜山離開的背影,他眼底的笑意越發瘋狂肆意,許久未曾燃燒的熱血被杜山點燃。
他對着杜山背影回應。
“我很期待。”
期待這個瘋狂的兵器,為了保護十四号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杜山坦蕩地沒有做任何遮掩,杜承熙也坦蕩地沒有做出任何反制。
他隻等着自己期待的繼任者鋒芒畢露,等那把兵器即将斬盡自己的最後一滴血。
杜山的腳步停在地下擂台。
杜川雖然被他保護得很好,但身在這樣的世界,總歸要比正常人的世界危險許多,所以他也會安排杜川必須完成地下擂台的訓練任務。
擂台上,一衆人正圍着杜川攻擊。
杜川的格鬥術學得最好最快,哪怕是以一敵多也不落在下方。但終歸人多勢衆,更何況又是被體力更充沛的成年人攻擊,杜川很快漸漸落于下風。
杜山隻是停下腳步,站在擂台旁沉眸淡漠看着。
他看見杜川身上落下的一道又一道傷,不緻命,于是他将目光轉移到别處不再關注。
杜川的體力已經跟不上了,又被其中一個人狠踢上腹部後,他痛苦地蜷縮起來又給了其他人再次進攻的機會。
一衆人自然不會留情,隻要沒有真的打死,打成什麼樣都沒有關系。
杜川被打得渾身發疼骨折,他餘光裡似乎瞥見了杜山,咬牙掙紮着想要爬起來。
緊接着又被人狠狠砸回地面,他腦袋疼得發懵,血色與淚水混雜着讓他痛苦不堪。
一時間杜川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好了,訓練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