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是定州的主城,與刻有‘定州’字樣的石碑隻相隔一裡不到,古老的城牆上滿目瘡痍,處處透露着被歲月侵蝕的痕迹。
顧晏書跟着林清舟走下馬車,城門口已經站滿了正在恭敬等待的官員和士兵。
見到他們,當即就有一個雙鬓皆白的中年男人迎了過來。
林清舟将手中的敕旨遞給對方,男人雙手接過,旋即躬身抱拳:“見過刺史大人,下官張少軒,是定州的太守,不知大人是?”
定州消息閉塞,他這次甚至是兩天前才得知新刺史上任的事,對這位大人更是一無所知。
林清舟神情淡淡:“京城林家,林清舟。”
“您,您是……”張少軒的眼睛陡然睜大,想到這位的赫赫兇名,心裡不由一陣發涼,但還是強裝鎮定地笑道:“原來是林将軍,這一路風塵仆仆,下官已經準備好了為您接風的晚膳,請随我來。”
林清舟微微颔首,顧晏書默默跟在後面,安靜地充當毫無存在感的小跟班。
一面聽着張少軒介紹風土民情,一面狀似無意地四處觀察,破爛的街道空空蕩蕩,沒有一絲人影,家家戶戶緊閉門窗,安靜得可怕。
好奇怪…
半炷香後,太守府邸内。
顧晏被安排在林清舟的左手邊,面前是紋質細膩的黃花梨木桌,擺放着七八道精緻的小菜,與周遭破損斑駁的紅柱形成強烈對比。
張少軒舉起杯盞,面朝林清舟,滿臉堆笑:“大人一路辛苦了,下官特意尋來了一支在定州頗受歡迎的舞隊,希望您能喜歡。”說着拍了拍手。
數十位身姿曼妙的異域女子魚貫而入,挨個站定,卷席起一陣甜膩的香氣,引得不少官員直了眼,琴聲漸起...
“不必了。”
一道聲音驟然打斷,
空氣有一瞬間的停滞,林清舟手指輕輕叩擊着桌面,道:“土地、賦稅和人口都由哪些人負責,把賬冊給我。”
氣氛一頓,不少人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怪異,張少軒的額角已經冒出了些許細密的冷汗:“這....."
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這位大人的膽子竟然這般大,行事如此之果斷。上任第一天就詢問起關系州之大事的賦稅和人口。想到那些幾乎掌控了全州所有财富和權力的世家,不禁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管理定州人口賦稅事務的劉大人他們近來身體不适,都在家中休息,故今日沒有來迎接刺史大人。”
林清舟的黑眸深不見底,意味不明地勾唇笑笑:“一個都不在?”
林少軒一下子冷不防地對上林清舟的視線,被吓了一跳,當即跪下,有些磕巴:“是....都不在。”
“好,那我就再給三日時間,若還是見不到人。”林清舟聲音一頓,充斥着冷意:“那就...提頭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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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漆黑的幕布挂滿了星星。
“哥。”顧晏書在門外輕輕喚了聲。
“進來吧。”
房門被輕輕阖上。
林清舟正獨自酌着酒,看見來人不由輕輕勾起唇角:“怎麼了?”心中的煩悶也被沖淡了幾分。
顧晏書搖搖頭,乖乖地在旁邊坐下,一雙幹淨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容貌疊麗的青年。
林清舟看着小家夥難得的安靜,倏地低笑一聲,手指情不自禁地摸上了毛絨絨的腦袋。
下一刻卻被突然緊緊抱住。
“哥,不管未來如何,我都會一直陪着你的。”耳邊傳來悶悶的聲音。
流放定州,意味着被朝廷永久放棄,多年拿命換來的戰功像個笑話說沒就沒,以他媳婦早就想暗戳戳殺了狗皇帝的心思,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沒關系,無論做什麼,他都會永遠陪在身邊。況且定州毗鄰大海,土地廣袤,又遠離皇帝的耳目,如果能稍加利用......
顧晏書在心裡籌劃着,思緒越飄越遠。
林清舟微微一愣,随即輕輕揚起唇角:“好,我記住了。”
這段時間事情太亂,如今一路上冷靜下來仔細一想,當初林斜已死的消息未必為真,怕隻是李堅為了激他,一旦想到這個可能,林清舟心中微微發燙。
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做。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伴着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林大人,您休息了嗎?”
氣氛被打破,即使再不情願,顧晏書還是不得不松開懷抱,打開門,等看清楚門外的是什麼,漂亮的臉蛋不禁暗自磨了磨牙。
真是好樣的。
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身後站着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輕薄的紗料貼附在雪白的肌膚上,美妙的曲線若隐若現,走近後更是一股濃濃的幽香撲面而來。
“你..."中年男人顯然是被驟然打開的門吓了一跳,隻是出來的并非是林将軍,而是一位陽光俊秀的少年,神色不禁有些怪異,莫非?
自從突破九階後,顧晏書的五官愈發明媚精緻,皮膚如羊脂玉般細膩,眼角微微上翹,漂亮的雙眸明亮如星,整個人如同一塊完美無缺的美玉,讓人如沐春風,即使還未長開,也不難看出未來的俊美。
也不怪讓人多想。
林清舟從後面走出來,神色有些不悅:“什麼事?”
“小人姓王,是太守府的管事,奉太守命令,為大人獻上一份禮物。”王管事低眉順眼地垂下腦袋。
林清舟蹙着眉頭,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香氣熏得他有些難受:“不需要,告訴太守,以後若無要事不要來打擾。”說罷轉身進屋。
見狀,顧晏書沖着王管事笑一笑,也迅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