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亦行開門的動作不輕,戚泊舟被吵醒,他睜開眼,爬起來活動了下自己有些僵硬的四肢。
蔣亦行下意識看了眼大門,然後兩步就走了過去:“你怎麼睡在這?”
“因為你次卧沒有床。”
蔣亦行不掉進他的邏輯怪圈:“我是問你怎麼睡在我家?”
戚泊舟覺得他沒良心:“這不是怕你喝多了半夜嘔吐把自己嗆死嗎?”
蔣亦行靜了一瞬,把外套塞他懷裡,趕人:“謝謝你,你快走吧。”
戚泊舟不樂意:“你不留我吃頓早飯?外套也不給我洗洗?”
蔣亦行上手推他,有點不耐煩:“自己洗,你不差這點錢。我一會還有事……我要洗澡了,你快回去吧。”
昨天抱着自己的外套稀罕的不撒手,一醒酒又對他避之不及了,這人怎麼還有兩幅面孔呢。戚泊舟的嘴在小事上不饒人,但真讓蔣亦行難堪的話他不會說,他知道蔣亦行性子要強,所以沒提昨晚的事。戚泊舟故意不動彈,就讓蔣亦行一點一點推着他出了門,然後眼睜睜看着大門在自己面前砰的關上。少爺昨晚照顧人到半夜,又在沙發上委屈了自己一宿,第二天被掃地出門,心情竟然還挺好。
蔣亦行在門内聽到戚泊舟邁着步子離開,電梯門一開一合,将人運到了樓下。
大門突然被人用鑰匙擰開了,蔣亦行一個激靈,擡頭一看,是文珊端着早餐走了進來。
文珊沒想到他醒着,倆人在玄關面面相觑了幾秒,她才道:“醒了你不回我信息?趕緊吃早飯吧。”
蔣亦行的心掉回肚子裡,接過早飯去餐桌上吃。文珊撸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幫他把屋子收拾幹淨,順便把蔣亦行剛才那一瞬間的心虛摸了個明明白白。
床單有酒味,喝酒了。
衣服沒有換,喝多了。
沙發有蹂躏的痕迹,有人留宿了。
沒睡在一起,說明還沒确認關系。
再看卧床上枕頭擺的亂套,床頭沒有水杯,顯示出來人對照顧人這一套并不熟練。能體貼人但沒有經驗,不趁機同睡說明懂得尊重,能讓蔣亦行情迷,人起碼帥、強,但蔣亦行為此人亂神,又證明他并不能給他帶來穩定,減一分又加一分,文珊在心裡默默建模,把戚泊舟的秉性摸了個七七八八。
“小寶呢?”蔣亦行看她擺弄沙發的靠枕,緊張了一下。
“她在樓上吃早餐,吃完會自己下來。”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蔣亦行去開門,文小寶擡頭,朝他伸出手:“爸爸!”
。
文小寶今年四歲,兩年前确診了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好在救治及時,預後良好,目前在維持治療階段。因為她要長期服用化療藥物,每月還要接受沖擊治療,所以文小寶的頭發一直長不好,身體也比其他小孩瘦弱許多。蔣亦行心疼孩子,出門就抱着,一會也不撒手。
文珊推着溜娃神器跟在他們身後,看着一大一小邊走邊說笑。從她懷孕開始,每一次産檢蔣亦行幾乎都要跟着,後來小寶病了,大到手術化療,小到看病拿藥,他亦沒有一次缺席。這麼多年,蔣亦行一直把文小寶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文珊不想他背負太多,想帶小寶去其他城市生活,但蔣亦行不肯,他不相信她一個人可以帶着重病的寶寶獨自生活,或許他相信,隻是不想她們過的那麼辛苦,蔣亦行習慣把所有問題都扛在自己肩上。
文珊個子很高,但臉蛋是閩城水鄉的溫婉長相,她很瘦,可肩寬頸長臀線高,遠遠看去跟個模特似的。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醫院大堂,引來不少追視的目光。
文小寶就診的醫院是安曼頤和,蔣亦行當時多方權衡,選擇了這家私密性最高、治療手段最先進的私人醫院,當然,這裡的治療費用也是最貴的。但事出有因,他們沒有别的選擇。文小寶的主治醫生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從三甲醫院跳槽過來的副主任醫師,他跟小寶的病程已經兩年了,對她的情況非常了解。
“何醫生,小寶的中性粒細胞指标是異常了嗎?我看化驗結果顯示指标有點低。”蔣亦行抱着小寶坐在診室裡,文珊站在他身後。
何醫生安慰他:“蔣先生不用緊張,有些許上下浮動是正常的,我們可以調整VCR的注射量來避免過度骨髓抑制,小寶的恢複情況算非常好的。”
蔣亦行這才放心了些,又聽何醫生交代了許多注意事項,才起身帶着小寶離開。
“爸爸,你不要擔心,我最近沒有一點不舒服。”文小寶摟着蔣亦行的脖子,摸着他的臉安慰他。
“爸爸知道小寶最棒了,醫生都說了你是恢複的最好的。”
“醫生說我‘算好的’,不是‘最好的’,爸爸,你不嚴謹。”文小寶一臉嚴肅,“我不需要你為了安慰我來騙我,媽媽都給我查過資料了,我知道自己的病是什麼情況。”
蔣亦行覺得她有點早熟,言行都不像個小孩子,他把這話跟文珊說了,文珊卻道:“誰規定小孩就得是一個樣子的,而且小寶的情況本來就跟别人不一樣,她成熟一點我們都省事。”
“你這就有點拔苗助長了。”
“我這麼大都能做全家人的飯了。”
“不是誰都跟你一樣。”
“說的好像我虐待她,不懂就閉嘴。”文珊跟他育兒觀念一直不合,不想跟他争辯。
蔣亦行也不想在孩子面前跟她吵吵,他把小寶放進車裡,想幫文珊去收嬰兒車,可他轉個身的功夫,文珊已經利索的把車收好了,然後單手一擡,穩準狠的塞進了汽車的後備箱。
胳膊細細,力氣大大。
文珊的自理能力一直超強,蔣亦行很難幫上忙。他繞過車尾坐進駕駛位,戴上墨鏡發動了車,平穩的駛出停車場。
一輛黑色的紅旗同一時間從入口駛入,戚泊舟降下後車窗往外看,隻看到了蔣亦行小破車的車屁股揚長而去。
“泊舟,你說爺爺知道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會不會高興的醒過來?”
戚泊舟冷漠道:“回光返照也不是沒可能。”
“你!”沙莎氣道,“你巴不得他醒不過來是不是!”
“我可沒說。”
沙莎冷哼一聲:“不管他醒沒醒,現在婚事已經定了,你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