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作野:“……”
兩人動作很輕很快,甯作野先從破碎的窗戶中跳了下去,二樓落地,他不得不翻滾了一圈緩解沖擊力。随後,他找了點緩沖物,方便陳新蕾跳下來的時候不會太痛苦。
饒是如此,陳新蕾落地還是臉色慘白,身體止不住得顫抖,蜷縮了一會才緩過來。
确認張大偉暫時還沒發現異常,兩人開始狂奔!
或許是飯點,海鄉的鎮民大多都在屋子裡吃飯,鮮少有人注意到逃跑的兩人。但随着距離的拉遠,逐漸有鎮民發現——
“快來人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起,猶如獸群中集結的号角,又好似點燃的烽火台,鎮民迅速湧了上來,像一片純白的潮水,要将甯作野和陳新蕾溺斃。
陳新蕾已經有些氣喘了,她咬牙,強忍着腳下刀割般的苦痛,拼命奔跑。
她的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浮現出小麗塗鴉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逃”。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仿佛在催促着她,逼迫着她繼續向前。
她不敢想小麗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去學了什麼叫“逃”,又是怎樣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裡寫下這些呐喊。
——逃、逃出去,逃向自由。
甯作野在前方狂奔,他手裡緊緊握着匕首,眼神專注而冷漠,恒久地注視着大海的方向,熟練地割斷一個又一個撲上來的鎮民的喉嚨。
腥臭的血濺了一身,甯作野面不改色,随手抹去臉上的熱血,一刻眼神也不曾為屍體停留。
前仆後繼的、猶如厲鬼的鎮民,讓他突然想起,在現實那個“家”中,李勇惡魔般的面孔。如果他能夠更果斷、更早逃離,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甯作野神情恍惚一瞬,差點被身後的鎮民抓住衣角。已經跑在前面的陳新蕾狠狠抓住他的胳膊,低聲罵道:“你是想死了嗎?!”
他回過神來,看見陳新蕾的眼睛,卻讓他想起另一雙堅韌的、溫柔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說:“不要害怕,你是最堅強最厲害的小野對不對?……沒關系的,分你一個蘋果,不要為我哭泣。”
我為什麼要為你哭泣?
甯作野聽見自己這樣反駁,雖然嘴硬但還是伸手接過那顆紅彤彤的蘋果。如同夏娃吃下禁果,他也被那雙眼眸捕捉、吸引、沉溺。
思緒在飄遠,腳步卻不停,兩人就這樣,在熾熱的日光下,踏着血雨腥風,奔向一切的終點。
甯作野一路狂奔,到達海灘的礁石處時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他雙手撐着膝蓋,汗水順着臉頰滑落,看起來像是淚。
一旁的陳新蕾也沒好到哪去,她伏在礁石上。腳下血迹斑斑,渾身上下都痛得抽搐,整張臉失去了血色,脆弱得仿佛一吹就破碎。
甯作野從嗓子裡擠出聲音:“海灘并不安全,我們得快點找到潛入海底的辦法。”
陳新蕾看起來快要昏厥了,她嘴唇直哆嗦,張合了很久愣是說不出一句話。甯作野也沒有聽取陳新蕾建議的意思,他休息了片刻,眼神注視着平靜的海面,冷靜道:“待會我先潛入海底試試,你在岸邊等我。”
從陳新蕾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甯作野平靜冷漠的側臉,此刻的他失去了所有表情,仿佛潛入海底對他而言隻是說說那麼簡單。
陳新蕾實在太虛弱了,她喘了好一會,掙紮着開口:“……不行,太危險了。”
甯作野扭過頭去看她,不容置喙:“這不是商量。”
——難以形容那是怎樣的一個眼神,仿佛蔑視,又仿佛悲憫,但陳新蕾很快察覺到這種情緒不是針對她的,在甯作野眼中,好像有另一個世界的雨季,潮濕、空曠。
陳新蕾後知後覺感受到了甯作野的反常。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被甯作野手中的匕首吸引過去,她想起甯作野拿出貝殼發卡時,她問怎麼了,甯作野回複說“殺了條魚”。而就在剛剛,甯作野刺穿鎮民喉嚨的手法幹淨利落,面冷得猶如“殺了條魚”。
于是陳新蕾沉默片刻,沒再阻攔甯作野獨自潛入海底的決定。
甯作野站在礁石上眺望海平面,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永遠明媚的日光、陰影籠罩的海鄉……他神情冷漠,想起方源如今腐朽破爛的模樣,頭也不回地紮進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