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作野開門見山:“文老,你認識方源嗎?多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聽到方源這個名字,文老才将視線從大海上移開,他目光轉向甯作野,露出一個看不懂的笑容:“你不是都被選中賜福了嗎?怎麼,‘神’沒有将過去告訴你?”
甯作野目光灼灼:“我想知道真正的過去。”
文老沉默了一會,轉頭繼續看向大海。
湛藍的天空在他渾濁的眼瞳中映出一抹清澈的倒影,仿佛一汪清泉注入了幹涸的泥潭,短暫地驅散了那層厚重的陰霾。
那抹藍色在他的眼底微微閃動,像是遙遠記憶中未曾被污染的淨土。
文老緩緩開口,開始訴說他的故事:“我今年七十二了,十五年前,還是十六年前……我記不清了。那年,海鄉還隻是個普通的鄉鎮,我們靠海吃海,大家生活得并不富足,但很幸福。”
“那年,我第一次見到方源。”
“她真漂亮啊,見過她的人沒人不喜歡她,尤其是王子,毫不誇張的說,他幾乎是一頭栽了進去。”
文老說到這停了一下,他似乎是有些疲憊,沉沉地喘了口氣,緩過來後詢問道:“你在海塔中看到了什麼?”
甯作野如實告知:“他們結婚了。”
文老聽到笑了一下,卻有些苦澀:“是的、是的,他們結婚了。”
“後來,方源的人魚身份暴露了。”
這句話猶如驚雷,在甯作野耳邊響起!
甯作野有些意外,但細細想來也确實如此——
海鄉幾乎所有重要的地點都與人魚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更别提“人魚的詛咒”在海鄉也并不是一個秘密。
文老說着,咳嗽了幾聲。他起身,從枕頭下翻出來一個發卡,遞給甯作野。
甯作野認出這正是回憶中的那個貝殼發卡,隻是已經不再晶瑩精緻,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血迹,發卡主體也鏽迹斑斑。
甯作野接過,卻覺得重如千鈞。血痕遍布,明珠泣血,這枚貝殼發卡像是什麼兇案現場遺落的物品,冰冷得暗示着結局的悲痛。
他緊緊攥在手裡,如同握住一個衰老沉疴的心髒。
文老歎氣:“帶着它,再去一次海塔吧。這次你将獲得想知道的一切。”
說完,文老便再次坐到床前,一動不動地看着大海。
甯作野沉默,繼續問道:“那您知道人魚的詛咒是什麼嗎?”
文老似乎是露出譏笑,他情緒有些激動:“人魚的詛咒?是誰告訴你的?王子?張大偉?”
“哈哈哈!!”
“詛咒!”
文老在甯作野疑惑的視線中笑完,卻不打算再說。他有些累,身體也不大行了,這會和甯作野說幾句話都要耗光所有的力氣。
文老擺擺手:“你快走吧,等我死了,這個房子就庇護不了你了。趁我還有口氣,回海鄉中心去吧。”
甯作野沉默,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見文老已經閉上了眼睛,他才緩緩起身,懷着沉重的心情離開了。
他原以為鎮民還要多加阻攔,誰知一出門連半個人影也沒見着。
或許是這次是往回走而不是要離開,又或許是甯作野臉上幹涸的血迹太過可怖,活像個羅刹。
甯作野路過被自己殺死的鎮民,甚至都沒有施舍一個眼神,頭也不回得走了。
他回到海塔中,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陳新蕾一個人坐在人魚雕像下,頭枕在魚尾處,閉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成輝沒有在陳新蕾跟前獻殷勤,反而一個人縮在角落裡。
甯作野奇怪:“發生什麼事了?”
陳新蕾睜眼,恹恹道:“你走後不久,王子來了。”
說完,她似乎是噎了一下,遲疑道:“你臉上這血?”
甯作野淡定道:“殺了條魚。”
在陳新蕾口中,去而複返的王子為他們補全了回憶的後半部分:
方源人魚的身份暴露,妄圖欺騙海鄉鎮民成為人魚族群的口糧。王子痛不欲生,想用愛感化方源,卻被瘋魔的方源傷害。最終在海鄉鎮民的壓力下,王子不得不大義滅親,将方源驅逐回海裡。為了緩解自己的相思之苦,他又在海灘上建了個雕像……
誰知方源回到海裡後更加肆無忌憚,成為怪物為禍一方,甚至對海鄉鎮民降下詛咒……
陳新蕾:“王子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我不認可,但李成輝……”
說完,李成輝激烈地辯駁起來:“就憑我們在記憶裡看到的,王子怎麼可能說謊?還是說你們覺得那一切都是假的?!”
甯作野手裡還握着染血的貝殼發卡,他神情冷漠:“是真是假,再看一次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