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聽謝勝璋提起,便也四下裡望了望。追蹤也曾是她的必修課之一,是以她與謝勝璋動作相似,效果卻截然不同——不多時,便在與人流相反的方向,一棵粗壯的梧桐樹後發現了一截深色的衣角。
“表姐。”她拍了拍謝勝璋,然後指向那棵梧桐樹。
“人在哪裡?”謝勝璋隻看見一棵足以将人嚴嚴實實地擋住的樹幹。
茵陳微微點頭。
謝勝璋便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茵陳跟上。
此時操場上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謝勝璋離樹還有十幾步時便停下,高聲道:“誰在後面?”
先出來的是松明:“奴婢見過謝五娘子。”
“怎麼是你?”
“還有朕。”
朱昶從另一棵樹後現了身。
“别聲張。”朱昶趕在謝勝璋開口前制止道,“朕來微服私訪,不想叫别人知道。”
“謝茵。”他的視線從謝勝璋身上移開,落到了後方的茵陳身上,“是這個名字吧?”
“賤名不足挂齒,竟能入陛下之耳。”
朱昶朝她走近:“原來你也是國子學的學生,成績如何?”
“勉強中流。”
“可是朕方才看你的騎射,乃是上乘水準。”朱昶道,“莫不是謙虛了?”
“陛下謬贊了。”
“陛下。”謝勝璋來到茵陳身邊,牽住她的手,對朱昶道,“我們下午還有課,現下要去飯堂吃飯了,陛下要與我們一起嗎?”
“朕來時見外面不遠就有酒肆,朕來做東,請你們出去吃怎麼樣?”
“天恩本不敢推辭,但是午歇沒多少時間,一來一回恐耽誤上課,我與阿茵還是去飯堂吃吧。”
“原來如此,是朕考慮不夠周全。”朱昶道,“天子一言九鼎,朕既說了要請你們便不好食言。這樣吧,朕改日叫皇後在宮中設宴,邀請各府女眷赴宴,屆時你們也一并過來,如何?”
謝勝璋與茵陳對視一眼,雖心中不願,卻隻得應道:“是,多謝陛下。”
……
“真是太奇怪了,從前一年也不一定能見着幾回,最近卻在短短幾日内連續碰到了兩次。”回頭看确定朱昶跟她們離得遠了,謝勝璋才敢開口道出心聲,“我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
“國子學的學生至少有一小半能認出他,他來國子學微服私訪什麼?”
“阿茵?你有沒有察覺陛下對你過于關注了?”
“好像是這樣。”茵陳道。
“看來生得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太容易遭人惦記了。”謝勝璋盯着茵陳的臉,皺着眉頭,認真地說道。
繼而又伸手攬住她,拍拍她的肩膀:“幸虧你來了阙都。”
“不怕,還有阿姐在呢。”
……
放學後二人攜手出來,便見墨雲墨雨滿臉喜色與期待地朝着門口張望,看到茵陳之後,墨雨将缰繩塞給墨雲,快步跑來了茵陳身邊。
“何事如此高興?”茵陳将背上的書箱卸下來交給她,問道。
“勝風赤找回來了!”
“真的嗎?”謝勝璋聞言比茵陳更激動,“在哪裡找回來的?”
“城西馬市。”墨雨道,“勝風赤性子烈不服訓,所以一直被黑心馬販關到現在。今日清晨剛出現在市場上,就被咱們的人發現了。”
茵陳與謝勝璋迫不及待的趕回上清園,看見勝風赤的那一刻,一抹殺意無聲地從她眸中劃過。
原本肌理流暢毛發潤澤的馬兒此時變得瘦骨嶙峋,身上遍布鞭痕,左邊眼睛不知被何物所傷,眼珠渾濁充血,即便已經經過處理,卻仍在不停滲着膿水。
馬兒見到主人後一頭紮進她懷中。
茵陳抱着它,避開傷口為它梳理鬃毛,任由它輕輕磨蹭自己的臉。
“這是哪個黑心賊把勝風赤弄成了這樣?”謝勝璋怒不可遏,“人呢?抓回來沒有?”
人就被關押在馬廄旁,聽見謝勝璋的話,黑甲衛将他押到兩人面前。
馬販早就被吓破了膽,趴在地上不停地求饒。
“勝風赤是如何到你手中的?”茵陳不似謝勝璋那般暴怒,開口時聲音如常,甚至可以稱得上柔和。
馬販一聽,立即認定她是這些人中唯一心軟的,忙哭求道:“貴人饒命,小人當真不是有意的。若小人知道這是貴人的馬,就算給我一千個膽子我也不敢這麼做呀。”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這馬……是小人從西山腳下一個農戶家中收來的。”
“它的眼睛是何人所傷?”
馬販臉上閃過一陣驚慌,道:“小……小人也不知,小人收它的時候它已經這樣了。”
茵陳一眼看出他在撒謊,卻不揭穿,隻道:“把他綁起來,勝風赤身上有幾條鞭痕,我就要他身上有幾條。”
“不要,不要啊,貴人饒命……”
黑甲衛将人拖了下去。
“勝風赤這左眼,怕是廢了。”謝勝璋心疼地說道。
茵陳擡頭看了眼那隻受傷的左眼,沒有搭話。
……
從馬廄出來,茵陳和謝勝璋回到梅園重新洗漱一番,才來拱宸殿,将今日在國子學碰見朱昶的事情詳細地告訴朱晏。
“孤知道了。”朱晏道,“此事交給孤,你們安心上學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