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錦池後知後覺尹叢雲這是跟他和解了,于是哭得更兇,整個人縮在尹叢雲懷裡抽抽噎噎。他大約還有很多話想跟尹叢雲說,但一身傷口開裂大半,衣服上全是斑駁血迹,沒撐多久就腦袋一歪,昏睡了過去。
他一消停,尹叢雲也力氣盡散,眼前發黑,兩人啪嗒躺了一地。
趙珣三人手忙腳亂地收拾兩人,尹叢雲倒沒什麼大礙,隻是力竭。他躺了一會兒,又吃了點兒東西,整個人就緩了過來。
許錦池的情況有點嚴重,血怎麼都止不住,柳绾绾試了幾次蝶靈,也沒有什麼好的效果。
不得已,又把席則請了回來。
席則回來得很快,但得知緣由,當即沉了臉色。四人心道不好,全程一聲不敢吭,安靜如雞。
等待的時間很長,快要入夜才治療結束。
席則将四人叫到隔壁房間,直白道:“錦池暫時不能動了。我不想追究誰對誰錯,但再有下次,你們便全部算作試煉失敗!”
四人連連稱是,承諾絕不會有下一次,席則才不怎麼滿意地接着去處理法事。
此時已經月上梢頭,四人也不敢睡,一起爬上了屋頂,盯着四處的法陣。
不知是席則的震懾效果,還是别的什麼原因,今夜也風平浪靜,别說縛靈,連遊魂都不曾出現。
四人漸漸放松,便說起了陰咒。
這本應是尹叢雲醒來就要第一時間拿出來讨論的事情,因為前頭那麼一鬧,最後拖到現在。
“我先說基本情況。”
尹叢雲撥弄了一下納戒,拿出了那張簡略的地圖,借着月光說道:“昨日前往地界線沒多久,我和錦池就被大霧封鎖,分隔至兩處。之後遇到遊魂集體出動,全是女子。當時不知陰咒在,貿然動了手,好在我提前設置了紙靈引路,這才逃了回來。不過也确定了外圍的線路,地界線出去正好是官道。”
柳绾绾怔愣道:“全是女子?那意思是?”
“嗯……”尹叢雲指着地圖上那片空置的屋舍,“缺少的那部分人就是住在封鎖屋舍的人,就是遣返的神女。”
“但縛靈和陰咒怎麼得手的?!那可是兩三百人的生氣總量!”
“我來解釋。”
趙珣拿過地圖,沿着幾條紅線折了折,再微微展開,“你們看,張家後方的地理位置很特别,前頭是宗祠,側方是連綿山脈,形成三面合圍之勢,唯一的缺口正好面向地界線,且距離并不算遠。這裡道路平坦,往來通暢,地界線外就是通往其他鎮子的官道,如果這個鎮子出現惡鬼之事,鎮上的人要跑,那從這裡出去是最為快捷,神女們不大可能舍近求遠,選擇越過宗祠,或是翻山越嶺。但張家供養着她們,恐怕不會輕易讓她們離去,所以應該是分批次少量逃出,這才給了縛靈和陰咒機會。”
裴竹道:“所以,後續可能是此處的生氣下降到一定程度,縛靈與陰咒襲擊了這處住所,一次性殺了所有神女?”
“嗯,大概率是這樣。如此慘烈之事,張家估計也不敢聲張,所以鎮上才毫無消息。”
“那接下來怎麼做?還有潛入宗祠查族譜訃聞的必要麼?那些神女化作的遊魂應該是選擇依附陰咒了,那便存在借陰咒進化縛靈的可能,我們還需要等到請神儀式再行動麼?”
尹叢雲道:“要等,宗祠也必須去。我們一直有兩個問題沒解決。”
“什麼?”
他點了點張老六家,“縛靈為什麼直到最近才殺張老六?為什麼看見張家人會消失?”
“這确實一直無解……說起來,另外四隻縛靈一直沒遇上,我覺得個中緣由可能要看這四隻縛靈是什麼身份才能解答。”
“那去宗祠着重排查一下他們的卷宗,看看以前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事件。”
“嗯。還有一個很奇怪的問題。”趙珣指向官道,“這裡道路這麼便利,張家為什麼不拿來發展生意呢?前頭修宗祠,後頭修供養神女的住所,完全堵死了這條路,這鎮子如何發展得起來?他們明明看起來還挺貪财的。”
尹叢雲一愣,“這确實很奇怪。”
鎮子不比要塞城池,人要生活,要錢财,要交易,便利的交通道路是首要之選,堵死道路就是堵死财路。
柳绾绾道:“話說,我也有個問題,一直沒想明白。”
“什麼?”
柳绾绾指了指地圖上安置神女的地方,“神女全部安置在這裡做什麼呢?幾百人被安置在這裡,什麼都不用做,單純享受供養,哪怕是最低限度的供養,花銷也非常之大,其他人能答應麼?”
“按掌櫃所說,神女是功臣,享受供養自是應當啊。”
柳绾绾道:“不會。神女也是女人,有再大的功勞也是女人。女人的最大用處……”她頓了頓,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是生孩子。”
這不是強者為尊的修真界,是普通人掙紮求生的紅塵,神女這樣的待遇,是不合理的。哪怕其他女人能答應,男人肯定有意見。
三人一時愣住,可能是仙門之中不乏實力強悍的女修,平時的柳绾绾也并不弱勢,讓他們短暫忘記了——女人無論在何處、是何種身份,本質都是一種重要資源。
如果按照柳绾绾的問題去重新審度神女這一制度,得到的結果絕對不會太好。
尹叢雲斟酌道:“我們暫時不要往壞處想,如果神女背後有其他隐情,那答案要麼在張老,要麼在宗祠。”
柳绾绾沒有深入追究,如今鎮上除了縛靈和遊魂已經找不到神女了,确如尹叢雲所說,答案隻可能在張老、宗祠,她轉而問道:“那陰咒呢?你還沒說。”
“陰咒……以現在的情況,我覺得反而不用過多在意。”
“啊?為什麼?”
尹叢雲将地圖翻轉,拿了一小塊墨,細細描畫了一具骷髅。
“你們看到了什麼?”
趙珣眯着眼睛,猶疑道:“這好像是……男人的骨頭?陰咒是個男人?!”
“對。”
“……陰咒是男人我怎麼覺得這麼别扭?”
尹叢雲道:“當時在地界線,我以為是陰咒賦予遊魂鬼氣,讓遊魂攻擊力翻倍,現在想想,我覺得更像是陰咒的鬼氣被遊魂分食……啧,分食也不準确,陰咒給我的感覺很像一塊靈石,遊魂在汲取他的靈力,他本身的攻擊欲望并不強烈,這也是我們最終能逃走的重要原因。”
“之前席師兄說,陰咒可能吞食了山神,遊魂皆是神女,那他們之間便存在信奉關系,陰咒被信徒裹挾,也不是不可能。”
趙珣道:“說到這個,我突然想起,法陣不再有任何波動就是在你們遇到陰咒之後。如果信奉關系成立,那是不是說明縛靈其實不是藏匿,而是去回援陰咒了?”
尹叢雲道:“不排除。幸好我們跑得快,不然可能就要直面縛靈了。”
柳绾绾道:“那如何應對陰咒呢?雖說陰咒攻擊欲望不強烈,但不是真的毫無威脅了,我們得有預防之策。”
“嗯,我已經準備好了的。逃離時,我将長.槍擲出,正好卡在陰咒眼洞之中。”
說着,尹叢雲攤開掌心,是一隻小小的紙鶴,微微發着光,小翅膀撲棱了兩下,将腦袋轉向了正北位。
“我在槍裡作了标記,這紙鶴能感應到大概方位。隻要槍沒被拔下來,就一直能監測到陰咒的動向。”
“行啊叢雲,這手筆還得是你!”
裴竹道:“你的槍沒開靈,能頂住陰咒多久?”
“這幾天應該沒問題。”尹叢雲有些肉疼地說道,“槍上裹了我當時九成的靈力,還有我師尊給我的兩萬塊靈石……”
要不是那兩萬塊靈石加成,以他如今境界還帶傷的修為,能破開陰咒的防禦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