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安聽着女兒起身的動靜,琢磨許久,發問道:“倘若父皇别有私心,送你去和親,你會心懷怨恨嗎?”
“會。”蘇念拍了拍衣衫,坦言相告。
“決定好了?真要與三位兄長明争暗鬥了?他們畢竟是父皇的兒子,骨肉相殘,極為痛心。”
“國家隻需要一位決策人,本就是我。父皇動容了嗎?你明知道我不争不搶,他們也會内讧的。生離死别的預定結局裡,唯獨合計上我,方可離别,不定生死。”
“不論他們做了什麼,你都能高擡貴手,放他們一馬?”
“兒臣答應你。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輕易取他們性命。”
“念念,凡事當留餘地,得意不宜再往;處事須留餘地,責善切戒盡言。進退自如,是不受局面限制的最好方法。”
“兒臣會謹記的。兒臣也想告訴父皇,當下可取的隻剩下眼不見為淨,兩種方式:一為徹底消失。二為永久消失。殺戮亘古不變,兒臣不能保證在位期間,明淨如月。兒臣初次掌控局面,震懾不住的,就沒有存在的必要。父皇,兒臣繼位後,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希望得到指點。既已讓兒臣走向高位,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
蘇念相當堅定,從小到大,她對辰安的話深信不疑。她能看透她的父皇,心裡盤算着什麼。臨凰确确實實需要她,這是她從出生那一刻,就無法抗衡的天命。她還沒有到老謀深算的地步,她需要辰安幫她穩固皇權。
她俯下身,懇切道:“蘇念如君所願,謹慎行事。以免群臣非議,落人口舌。請君寬恕,蘇念鬥膽詢問。曆代先王一味的強調心有仁慈,固然合乎祖制,前提是不能愚昧且損害自身。那處位置有多難?他們當真不清楚嗎?交予一個女子,使誰放心?”
辰安沉默了,看着女兒走上前,她的眉眼望向高處,定格在那把龍椅上。他也重新望了上去,朱窗灑下的大半光影裡;他心底的寒意一處一處褪去了,整個人變得輕乎舒坦。
他回想起初次登位,身子止不住地打着冷顫。他的腳下,每一步踩着的是至親之人的鮮血,坐着的是龍椅下一具又一具屍首。真擁有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寓意着找不到半個真心相待之人。
辰安很想問問女兒,怕不怕?話到嘴邊,變成了:“臨凰命定之人,皆有火焰印記。寡人也不例外,暗藏于身後。先祖也是遵循天意,講究順勢而為。唯有交給你,寡人才放心。”
蘇念沒有出聲,高揚着頭,不知道透過龍椅在想些什麼?不知不覺間,尊嚴若神,從内到外,流露出與生俱來的冷漠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