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轉頭看向婦人,道:“她暫交由你看管,千萬别讓她像前一個死的那麼容易。她體内的毒倒有兩種,不用再喂藥了,頂多熬過三年。在之後的時間裡,主上自有安排,你配合即可。不許再生事!”
婦人大吃一驚,流露悲哀道:“三年。正過及笄,剛過碧玉...”
男子面容一冷,說道:“你應當慶幸,林寒将她保護的很好,不至于剛生下來就被扼殺。要不是還有點價值,我們沒有人能見到她。北鎮撫司隻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婦人黯然神傷,盯了我片刻,試探道:“總管大人,依您看,主上會救一枚棋子嗎?”
男子就像聽見什麼笑話,忍俊不禁,笑道:“她隻是棋子。主上為什麼用她,你心中有數吧。她的生死,也不全由重門定奪。北鎮撫司下了死手,目前能不能策反都是問題。你想保全她?最好不要插手。主上的心思,不容我們揣摩。”
婦人聽着,扶起我,戰戰兢兢道:“屬下明白。”
男子背過身,大步流星,朝趕來的馬車上踏去。
我靠在婦人肩上,很想看清之後的路線,礙于頭腦昏昏沉沉,一下睡了過去。
等到醒來時,浸泡在冷水裡,扒皮抽筋的疼痛才有了緩解。
我趴在浴桶邊,向四處望去,屋裡留着微弱的燭火。陳設都很簡單,入目處就這麼幾件,還都沾滿厚厚的灰塵。
我掙紮着站起來,透過屏風發現一張壁畫,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上面寫有寥寥數語:花開花笑,花死花落。謬謬月華,光照萬裡。無人成為我的陰庇。
背面還有什麼,光線太暗,我一時看不清。
這屋子許久無人居住,四處挂着未完成的杜鵑臨摹圖,想來住過一位心靈手巧的女子。梳妝台上,殘留着一盒胭脂,銅鏡無光,更是遍布灰塵。
我褪下濕透的裡衣,站在蒲席上,換上木椅上的外袍。
屋頂傳來動靜,似有什麼東西在上方行走。
我站在門後,心髒撲通直跳,暗暗地屏氣斂聲。
“啪嗒。”一塊瓦片摔落,緩緩傳出一聲貓叫,我才舒出口氣。轉身舉起燭台,走向未看完的壁畫。隻見上面的圖案十分怪異,梨花樹潔白如雪,與身下鮮紅明豔的杜鵑纏繞在一塊。
我泛起疑惑,此二物高度不一,為何彼此糾纏不放?越是看到後面,越是出乎意料,梨樹的枝丫自甘垂落,漸生枯萎之勢,與之相連的藤蔓被底下盛開的杜鵑逐一吞噬着。
畫此圖的女子,她想要表達什麼呢?還有桌上,牆壁上全都是臨摹的杜鵑,卻沒有一副是真正完成的。
我湊近些,手指撫過畫,試圖找到蛛絲馬迹。
在另一邊,上官府喜氣盈門,樹枝上懸挂的紅色燈籠被風輕輕吹動。
燭火搖曳的院裡,有一仆人出聲喚道:“大小姐,馬車現已備好,可以啟程了。”
上官婧怡坐在屋中,一身紅衣。貼身的婢女麻利地取過一旁精緻華美的紅蓋頭,兩手穩穩放下,将人扶出了門。
轎中,陪嫁的婢女清荷,大為不解道:“小姐,謝府的喜轎黃昏之時就侯在了門外,見您一直不出,才怏怏而回的。可現在怎麼,不與二小姐言語一聲,非趕在深夜前去?”
上官婧怡端坐在馬車上,紅色蓋頭的流蘇一晃一晃,她不加思索道:“上官與謝府聯手,重門豈會置之不理?”
清荷立馬會意,笑出聲道:“所以,小姐您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重門撲場空。”
上官婧怡兩手置于膝蓋上,面無表情道:“嫁給謝歇,實屬無奈之舉,并不值得我為此冒險。我與他之間本就是相互利用,何須将性命搭上?我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清荷坐近一步,小聲說道:“小姐...就怕那謝家三公子,是個西貝貨,萬一名實不符.....”
“他是真是假?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要的不是他這個人。若不是為了謝玉龍手中的邊關符,鬼門也不必大費周折,停步不前。我身為門主,必須拿到它!”
兩人一路交談着,不經意間,馬車由後門進了謝府。
謝待一身紅衣,在門前等候多時。
他見馬車駛來,移步下了台階。
在馬車前,他微微俯身,伸手扶着上官婧怡走了下來。
兩人一同進了婚房,喝下合卺酒。他擡手揮退旁人,親自用玉如意挑開了紅色的蓋頭。他端詳着上官,拉着她站起身,坐到鏡台前,貼心地替她卸去滿頭珠钗。
上官婧怡眼波一轉,低埋下臉,不似打趣道:“夫君比我想象得要俊俏一些,你這樣的容貌,最是使得少女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