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鎮撫司,我睡了兩天兩夜。
趙遇将我們帶回後,心虛的幾日不見人影。
我正在屋内研磨李昭的骨頭,體内一股熱氣翻湧而上,控制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指尖與身體同時變得無力,五髒六腑間火燒火燎起來。
我拿上帷帽,扶着牆邊走出門去。
回春堂内,郎中替我診着脈。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我惶惶問道:“很嚴重了嗎?先前心口受過一箭,許是沒養好,留下了病根。”
郎中搖了搖頭,否定了我的說法,如實相告道:“你體内氣血逆行,毒物積攢的太快,紮堆湊在一處,頗為棘手。另去别處看看,沒準還有一線生機。”
我艱難的站起身,做出最壞的結果,悲哀道:“如若沒有,還能熬過多少時日?”
郎中愁容滿面,猶豫一番,委婉道:“餘下的三年五載,還有什麼憾事未完成,便盡管去做吧。”
我心下了然,見他擡了擡手,門外進來一個藥童,正打算引我出去。
剛走兩步,我有所疑惑,在門邊回頭問道:“這種毒物可使人變聲嗎?”
郎中兩眼直愣愣看向我,神态激動道:“行走江湖多年,該從何處與你說起?普天之下,萬物相生相克。唯有天盛冰蓮,可與奇毒抗衡,傳聞有起死回生之妙效,堪稱世間奇物也!”
我大喜過望,連忙請教出聲:“不知所說之物,歸于何處?”
郎中自覺失言,讪讪一笑,三分無可奈何,七分束手無策道:“論這冰蓮,乃是皇家至寶,被一國天子悉心養育。塵世之中,僅此一件。多少王公貴族求而不得,哪能拱手相送于我們.....”
我靜靜站着,聽着這樣的奇珍異寶,心下也能理解。隻好自顧自打趣道:“看來除了等死,毫無辦法。那麼我盡量活得肆意潇灑些吧。”
郎中歎息一聲,再次勸道:“莫要放棄,說不準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我勉強笑笑,轉回頭,朗聲應道:承你吉言。”
藥童隻看着我,将我規規矩矩送到門外。
我告辭出聲:“有勞了。”
走回長街,我想着嚴寒的那枚扳指陷入沉思。
他将此藥留予我,是在提醒我身中劇毒?還是告知我此事未完?
我不免回憶起整座府邸,下藥之人不僅對周圍相當熟悉,更是對我與嚴寒了如指掌。
他來去自如,掩人耳目,又會是誰?
照此情形推測,嚴寒早就發現了。他是想我有所防備,借力打力,揪出幕後黑手?
可在衆人之中,最能接近我身,掌握我一舉一動的唯有......
想到這裡,我腦子亂哄哄一片。隻得停下來,兩手輕揉額頭,企圖将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正巧,宮裡來的範太醫與我打了個照面。
他眼見躲不過,隻好硬着頭皮寒暄道:“初一郎君,近來可好?”
我擡頭看着他,客套道:“能蹦能跳,勞你這醫中聖手挂念。怎麼樣?我師父的傷已無大礙吧?”
他的假笑突然停住了,面容憂慮,從我身旁走了過去。
我預感不妙,急忙追出去攔道:“範大夫,但說無妨。何恐避着呢?”
他見一時半會甩不開我,隻好環顧左右,明說道:“初一郎君,盡早操辦吧。”
“什麼意思......?”我怔怔地追問出聲。
他頭也不回,上了馬車,惶然而去。
我心裡悶悶的,擡着兩條像被灌滿鉛的腿,回轉過身。
那夜的害怕又湧上心頭,我失魂落魄,滿臉悲戚。不禁想到:師父也要離我而去嗎?他傷的這麼重,以至無藥可醫。他要死了嗎?那在這之後,我又會是怎樣的處境呢?我為什麼會生出自絕于此的念頭?
我心裡抑制不住的難過......我不想他死,我希望他能一直在我身邊。我想每天都能看見他,我想與他在一塊。我心知肚明這不是師徒之情,然而并不清楚是從何時開始的?
我正進院門,見到一夥人從裡往外,搬着我的東西。
我悶悶不樂道:“師父還在呢,你們就這麼急着趕我出去嗎?”
王景上前兩步,出奇的俯下身道:“欸~郎君這是說的什麼話?以前兄弟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多多包涵。”
我攔在他們身前,并未言語。
王景尴尬的放下手中重物,解釋出聲:“郎君方才不在,宮裡的趙公公手捧谕旨來過了。若有誤會,大人在書屋,你隻管問去。我們可都是聽令辦事。”
“師父何意?”我低下頭,感到疑惑。
王景指揮着人,擡着東西繞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