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聞的味道,貓妖忍不住湊近了些。
這是從第一次見到這個人起,他就記住的味道。
貓妖一手托着陳盡何的頭,另一手撐在地上,慢慢沉下身子。
他望住陳盡何的眼睛。
這雙總是看向自己的眸子,他本以為是純黑的。湊近些才發現,瞳孔外周帶着一點粽,像是一圈星環,圍繞着那汪深不見底的湖泊。
很深,一眼望不到底。
貓妖越探越近。
這汪不曾有人觸碰過的清泉,他此刻很想獨自沉溺其中。
“黎鶴!”
貓妖肩上被推了一把,回過神,發現自己跟陳盡何已經貼得如此近。
他的鼻尖挨着陳盡何的。兩個人的唇在空中交錯,如果再貼近一些,他就可以含住那櫻紅的下半片。
貓妖聽着自己失控的心跳。
他的胸膛與身下的人緊貼,他甚至懷疑自己的亂動心好像要蹦去陳盡何的身體裡。
“怎麼了?”貓妖的呼吸變得淩亂,眼神慢慢迷離。
他朝陳盡何的唇探去,想要貼上,想要品嘗一番。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在沸騰,靈魂在叫嚣。
“黎鶴,你很重。”陳盡何努力用手推開壓在身上的人。
“抱歉。”貓妖慌亂起身,腦中警鈴大作。
他覺得再放任下去,自己可能會做出更糟的事情。
“沒事吧?”貓妖小心拉起陳盡何,仔細地用手幫他拂去身上的灰。
“沒事。”
剛剛的一瞬間,陳盡何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不對。
他沉默一下,避開貓妖的目光,留下一句:“以後都不會當你是小貓了。”
陳盡何說完便站起身,獨自走到遠處拍灰。
他背對黎鶴,摸着自己的胸口。
雜亂的心跳戳破了他僞裝出來的冷靜外表。
陳盡何摸着自己微微發燙的臉。
他不确定剛剛的光線,黎鶴與他挨得那麼近,有沒有發現他變紅的面色。
晚風變得有些涼,陳盡何正好借着這個機會,站在大敞的門邊,讓自己吹一吹風,冷卻下來。
他覺得自己很不對勁。
身後安靜的可怕。
陳盡何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黎鶴還保持着剛剛的姿勢坐在地上。
他看着那個寬闊的脊背陷入沉思。
明明是一隻不大點就被自己撿回來的小貓,怎麼現在變成了個又高又壯的人?
陳盡何皺着眉頭,身上被風吹得有些冷。
他養貓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找個活物作伴。因此貓變成人後,他沒有将人攆出去。
他喜歡家裡有點生氣兒的樣子。
多了一個人,屋子裡也不再是空落落。
他想說話時可以有人說說話,應答他的不會再是說不到重點的冰冷電子音。
家裡多了人,他從沒有去想過其他。
既沒有想過要把人趕走,也沒有想過是否需要以嶄新的關系去定義彼此。
他承認自己有一點自欺欺人。
他以前覺得,自己可以把這個人當房客、當舍友、當朋友或者當親人。
但是剛剛那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很明顯不是把眼前這個人當作什麼舍友或者是普通朋友。
陳盡何有些煩躁。
他的心中生起一種奇怪的背德感。
撿回來養的貓,他可以有這種心思嗎?
貓不可以,人就行了嗎?
無處可去的妖,單純的、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可他卻起了其他念頭。
陳盡何苦笑了一下。
在此之前,他沒發現自己,竟然還會是這種趁人之危的人。
陳盡何,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他在心裡唾棄自己。
念頭一旦不再單純,複雜的就會變成兩個人。
這是一隻叫做黎鶴的貓妖,他經曆了太多苦難,他缺失的靈力需要自己幫忙複原。
如今黎鶴好不容易開始慢慢好轉,如果在這種時刻關系變質,他說出來黎鶴會怎麼樣?不得不離開,然後重新感受着身體裡的靈力流失,直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嗎?
他不想把自己的欲望強加到黎鶴身上。
陳盡何攥緊拳頭。
他告訴自己,他該做的是幫助黎鶴,保護黎鶴,而不是肖想黎鶴。
陳盡何眼底升出一絲晦澀的情緒。
其實,他一直能感覺到自己對黎鶴的偏向。
這種偏向從小貓開始延續到他的人形上。
從前陳盡何覺得自己心底也不是沒有冒出過一些異樣的情緒,但他沒有深想,隻當自己不習慣接觸黎鶴的人形。
可剛剛,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他就是動了可恥的念頭。
陳盡何在冷風裡吹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
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就要适時切斷在萌芽裡。
或許是太寂寞了,所以才有了這樣離譜的想法,他安慰自己。
既然決定收留别人,那就該保持好應有的邊界感,省身克己,不要越過雷池。
“起來吧,地上涼。”陳盡何平靜下來,回過身對黎鶴說道。
黎鶴沒有動。
過了片刻,成年男子憑空消失,地上隻留了個小貓團在衣服裡拱來拱去。
陳盡何走過去,用衣服兜起小貓,放回挎包裡。
他全程都很守規矩,盡量避免不必要的觸碰。
黎鶴一進包裡,就往包的深處鑽。
它從一堆贈品裡刨出一個坑,蹲了進去,隻留個腦袋露在外面。
陳盡何看了它一眼,沒說話。
到站了。
陳盡何把包扣好,跳到月台上。
黎鶴局促地用爪子捂着自己的身子,有些慶幸地松了口氣。
應該沒被發現吧?
它有些尴尬地舔舔鼻子,身子在裡面拱了拱。
好險,幸好剛剛陳盡何起身離開了。
它這會兒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隻盼着到家前,自己某個地方能趕緊冷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