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陳盡何坐在椅子上,望着鏡中的自己發起呆。
身後的黎鶴走來走去忙碌着:“等我一下,很快。”
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他就坐在這裡要剪頭發了?
陳盡何捏起額前過長的發,在心裡想了半天,實在沒找到合适的脫逃借口。
家裡并沒有專門剪發的工具。
以往,他都是出去随便找個街邊的小店,五分十分迅速了事的。
不過這段時間,他忙着沒顧上,頭發已經自由瘋長得很長了。
黎鶴從工具箱裡找出一把剪子,從衛生間裡拿了一把梳子放在口袋裡,手裡抓了條毛巾走出來。
“我會很小心,不會弄傷你。”黎鶴說着,仔細将毛巾圍在陳盡何的脖子上,一點點掖好。
陳盡何看着鏡中的二人。陌生的畫面,看起來有些新奇。
貓要給人理發。
他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這妖技術行不行?
陳盡何左右轉頭,在鏡子裡照來照去。
“别動,等下散開了頭發會掉進去。”黎鶴柔聲說完,把被扯開的地方又重新掖了進去。
陳盡何縮了縮脖子,沒作聲。
他心想,自己現在雖然談不上有什麼發型,但起碼整頭頭發看起來全須全尾的,總不至于哪裡缺了點什麼。
要是這妖手一抖,給他腦袋上搞豁一塊,到時候坑坑窪窪的才是真的沒臉見人。
陳盡何猶豫着,想開口說不剪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吃錯了什麼藥,河風一吹,這妖說想幫他剪頭發,他就真的同意了。
他從鏡子裡擡眼瞥了一眼在他身後忙碌着的黎鶴。
搞不好是這妖對他施了什麼法。
電影裡不都是那麼演的嗎?
妖擅長蠱惑人心。
這妖說自己沒靈力了,他看未必。
“别緊張。”黎鶴低頭看了眼身體繃緊坐直的陳盡何笑着說道。
陳盡何在椅子上挪了挪,想起之前吃的那些被摻了緻幻劑的肉,便擡手一指不遠處的餐桌:“幫我倒杯水。”
黎鶴手腳麻利得走去,端了滿滿一杯水回來。
陳盡何大口咕咚咕咚地喝下。
他心裡暗想,肯定是那緻幻劑還沒完全代謝掉,不然憑這傻妖三言兩語,他怎麼會輕易被繞進去,同意讓對方碰他的頭發。
黎鶴最後檢查了一下毛巾,确認沒問題,拿起一早放在旁邊噴壺,伸手遮住陳盡何的臉,小心将他的頭發打濕。
頭上忽然一涼,陳盡何縮了縮脖子。
他飽滿的頭頂上,被打濕的地方,露出一個頭旋。
往常幹發的時候看不出,黎鶴也是第一次見。
圓圓的,工整可愛,像他的人一樣,規矩自律又招人喜歡。黎鶴想着,伸出手,想要戳一戳。
但很快,他攥了攥手,按耐下來,找了個話題跟陳盡何聊起天。
“過去,紙媒時代,人們剪頭發會拿一張報紙,在中間掏個洞,套在脖子上接碎發。”
黎鶴在鏡中與陳盡何溫和對視,笑着講了個從前見過的事,想安撫一下他的忐忑。
“紙媒?”
“就是報紙,以前的文章、新聞、各種公告啟示都會登在報紙上給大家看。每天更新,那時的消息傳得不如現在快。”
“好像在老電影裡見過。”
黎鶴梳了梳陳盡何的頭發,夾起一縷,舉起剪子:“嗯,以前偶而去城市裡采買見到得,我見過的也不多。”
剪子咔嚓咔嚓輕輕在那縷發上修剪,落發掉接二連三地到地上,陳盡何在鏡中看了一會兒,閉上了眼睛。
耳邊是剪刀絞斷頭發的聲音,頭上是貓妖的手不時來回觸碰的感覺。
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現在想反悔也沒用了,隻能希望最後的成果看起來不要太慘。
過了好一陣,忽然,臉上傳來修長手指的撫弄。柔軟的手指在他的眉眼間、鼻梁上一點點地輕掃,陳盡何不由得摒住呼吸。
“我幫你弄幹淨。”
陳盡何睫毛輕顫,眼珠忍不住轉了轉。
視覺關閉,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
他感受到對方帶着溫度的身體靠了過來。
距離太近了,以至于,除了臉上不時傳來的溫熱氣息以外,還有那聚攏來的陰影完全地遮罩感,像是将他擁在了懷中一樣。
咕噜。
陳盡何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結滾動。
他終于憋不下去,呼吸起來,氣息毫無節奏,顯得有些淩亂。
時間失去度量,變得度秒如年。
隻是清理面上粘着的碎發,要這麼久嗎?
陳盡何開始覺得自己快要坐不住了。
終于在他徹底失去耐心前,觸碰停止了。
陳盡何試探着,緩慢地張開了眼。
黎鶴就這樣,頂着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眼含笑意地撞入了他的眼中。
好像有點……太近了……
陳盡何有些失神。
“都弄幹淨了。”黎鶴很滿意地勾起角,笑容顯得十分燦爛。
“哦……”
天真的妖認真做完了面部清潔工作,開心地邀功。
心中鼓噪的陳盡何不知道該看向哪兒,忙碌着要去照鏡子:“完事了是吧?”
“還沒結束,我才剛弄到一半,陳陳再忍一下下好不好?我盡量快一點。”
糟糕的對話。
陳盡何懷疑地望向黎鶴。
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表情十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