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導師是星夜兼程回來的,就是不知去了哪裡。盛淵看到他下半身沾的泥漿點,還有一些草籽,一身風塵仆仆。
史坦尼斯家族的仆人都在樓下,盛淵見着窗戶大開,就知道少年導師是擅自進來的。
出來坦格尼斯院子往城主府,來到外面的後柳街。還是清晨,下了一夜雨,這會街道上人影稀疏,僅有幾個出街擺攤的小販,頗有些清冷。
盛淵問他如何找到自己,他易容僞裝的鄉巴佬身份,在這四面八方來客的威斯特斯城裡可是不好辨别。
少年導師在他側後一步的地方走着,聞言隻是道一句,“大人用金錢收買人心,套得消息,也該懂得,他人可以如此。”
如果手段更狠,那麼收買的效果會更加明顯,出賣從來不是愛錢财的人的負擔。
盛淵已經聽明白了,但他若有所思地點頭,裝作不懂得樣子,點頭稱贊。
“亨利你跟在喬伊公爵身邊,倒是學會了不少耍心機的手段,好聰明——不像我待在公爵府裡十多年,我那好哥哥公爵大人也就見了我兩回,而且都是為了家族守護靈戒而來。”
盛淵暗裡嘲諷了一句,又是提到了家族守護靈戒,想要知道少年導師對此有何反應。
隻是少年導師實在無聊,對此一言不發,盛淵也是無可奈何。
在一個香氣四溢的小攤前停下,盛淵詢問小販賣的什麼。
出納折疊桌上擺了熱氣騰騰的早餐,有一籮筐乳酪面包,木桶裡保溫着水煮鵝蛋,還有洋蔥培根煎魚,不過需要現做。
盛淵每一樣挑了三人份,在小攤後面撐着的遮擋雨棚裡,拉開了小木倚坐下,他沖着站在不遠處柳樹下的少年導師招手。
“亨利,過來吃早餐了,你應該餓了。”
少年導師走近,盛淵看到他手裡提着一條兩節長的竹筒,問他是什麼。
“綠荷茶,清心明目,活血消腫。”
少年導師冷淡地回話,翻開一個茶杯給他倒了一杯。杯中熱氣帶着茶香氣彌漫在清冷早晨的街頭,而對面盛淵癱着臉,無所表示。
其實,盛淵對喝茶并不抵觸,隻是少年導師對茶飲的功能介紹,令他感到些許不爽。
清熱降火,活血消腫。
呵呵哒,不就是說他性沖動需要壓一壓火麼。
盛淵心情不爽,盯着那杯熱茶看了好一會,坐着木椅身子往前傾,端起那杯熱茶就是往嘴裡倒。
少年導師想按住他都沒來得及,他已經将滾燙茶水咽了下去。
“我要有火,早該被茶熄滅了唔——”
盛淵想要嘲笑,雙頰就是被大力掐住。
被掰開嘴後,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就抛了進來,瞬間融化的苦澀滋味順着食管溜進胃裡,清清涼涼的苦澀氣味溢滿整個口腔。
“空口就敢喝沸水,我看你是火氣上頭了!”少年導師清冷聲音裡壓着怒氣。
“嘔——”
盛淵掙開少年導師的桎梏,伏身摳着嗓子眼,要吐出來咽下去的東西。
少年導師還在拍着他的後背,就感覺到一陣疾風挨近後背,他迅速飛起一腳踢中旁邊的散石向後襲去,抓着盛淵的手臂,架起他要閃躲開。
與此同時,盛淵的另一隻手臂也是被抓住了,朝向另一側方向扯去。
雙方力道都是大的出奇,盛淵還沒有吐完,就是被兩邊扯着,站直了身子。
他往右邊一瞧,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仆人埃德蒙,抓住他的手臂,一副護主心切的焦急模樣。
而他往左一看,少年導師盯着那貿然出現的高大仆人,眼中滿是冰冷之色。
剛才吞下去的苦東西,實在是令盛淵苦得嗓音都變了,他抖着聲音問,“你們……在幹什麼?!”
“有敵襲。”
少年導師抓着他的肩膀,往他那扯,“大人在外用餐還毫無警覺,随意,随性,還随便。”
盛淵聽他一連說了三個近義詞,哪一個都是在指責他,忍不住想要回怼,右邊臂膀又是被扯了一下。
他轉頭看到仆人埃德蒙,他張着嘴巴似是要講話,但可能眼前的情況令他摸不準該如何做,就一副結巴不能言語的令人捉急樣子。
他夾在中間,像是橡皮泥一樣被左右拉扯。
盛淵喊着,“都松開,沒有敵襲,我叫你們來是吃飯了!”
兩人都聽到了解釋,但還不停手,僵持着抓着他的手臂,還隐隐使勁,往各自方向拽去。
盛淵忍無可忍,往後一撤步,接着雙臂用力,一左一右将兩個人拽過來,左邊一個手肘擊中少年導師,将他搗開。
緊接着他拽着仆人埃德蒙,大跨越三步遠離方才站位,低聲暗語,囑咐仆人埃德蒙不可以洩露身份,勿聽,勿言,勿問!
總之一句話,當個啞巴仆人就好!
仆人埃德蒙木愣愣地,見盛淵那皺眉苦得要死的樣子,還低聲咒罵那邊的少年導師,閉了嘴巴隻是點頭。
一個小插曲,兩個不曾相識的喬伊家族真仆人和假仆人就是相互認識了,隻是早餐也是沒有了。
早在兩人動手時,小販就是慌忙收拾了東西,不願殃及池魚,溜之大吉了,隻餘下一竹筒打翻的綠荷茶。
未分清時局闖禍作事的少年導師撿起那一竹筒,擦幹淨表面沾染的泥土,收到了身後的背囊裡,一副無事發生的冷淡樣子。
盛淵木着臉,轉身走開。
仆人埃德蒙跟了上去,在側後方緊随其後。
……
驿館已經住下了許多外地人,威斯特斯城的旅館都是擠滿了住客,混雜的家族旗幟以及各色人臉,令盛淵眼花缭亂。
見到喬伊家族的旗幟飄揚在庭院當中間的磨刀石上面,盛淵也就見到了他現在身為艾歐裡亞的好哥哥艾德公爵。
不同于其他兄弟見面不是相互寒暄一陣或者熱情擁抱一下,艾德公爵見到他這個弟弟,直接選擇性無視,叫着仆人埃德蒙過去,與他主子側身而過,進了驿館。
剛想舉手臂的盛淵立刻掉頭朝着餐廚室走去。
他現在肚子餓了,需要吃東西。
盛淵看到餐廚女仆在準備艾德公爵要的餐食。黑麥面包,麥片粥,鳗魚派以及淡菜湯。
身為喬伊家族的伯爵,他表示艾德公爵寬容大度,不會與他計較一點吃的,接着他毫不客氣地揮手吩咐少年導師,這些給艾德公爵準備的餐食,全部送到他的房間去。
去了自己的房間,盛淵脫掉自己一身仆人衣裳,洗臉的功夫,房門從外面推開,進來少年導師。他見着裸着脊梁背的弟子,定在原地站了一會。
盛淵還不清楚少年導師在看什麼,也不甚在意,招呼他放下東西就走吧。
少年導師并未走,他放下木托盤,站在桌邊,布置早餐。
盛淵聞到一股清香時,就是轉過身來,瞧見桌上擺放的一壺茶,臉色頓時就是垮下來。
少年導師又是端來一壺茶,倒了一杯擱在了桌上。“空腹吃葷腥不合适,大人解決了生理需求,應該多飲淡茶。”
此時的盛淵很難受。
難受地想要打少年導師一頓。
就不能放過今早的事情,就不能将他想得簡單一些?也許他隻是簡單地将人打了一頓,抓着那個傲慢無禮的狗脾氣矜貴少爺狠狠地揍了一頓,而不是睡了一覺!!
盛淵滿腹怨言,滿心怨怼。
另一個當事人,與他心境差不許多。
當然了,還是有些許差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