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傀儡仆人倒下去的一瞬，一旁的盛淵就是來到那侍衛身側，對準他的腰間肋骨，狠狠地踹了上去。

那來不及反擊的侍衛，就是慘叫着摔倒在地，翻滾着在地上撲騰，口中噴出血，隻是抽搐了一會，就是停止了動作。

一旁的弟子上前，按住了忽然暴動的盛淵，嚴厲呵斥他不許再動手。

利斯戈導師蹲下身去，翻過那侍衛身體，一雙睜大的眼睛充血，爆凸幾欲脫出眼眶，神情恐懼，死不瞑目。

驚呼聲接連不斷響起，“死……人了！”“死人了！”

“他殺了人！”“是他幹的！他殺了我們的兄弟——”

憤怒仇恨的喊叫聲在邢法堂回蕩。

*

天色将晚，燒了許多柴火的堂内溫暖舒适，桌上已經擺放了許多溫熱吃食。

侍從通報小殿下回來時，屋内的按蘭斯洛特走了出來。

蓋瑞抱着小殿下的身影出現在院裡，一聲清脆的奶音喊了一句，“蘭斯哥哥——”

蘭斯洛特走上前去，接過騎士長懷裡的小孩，揉着他的小腦袋，“不是說好不亂跑嗎，蘭登又不聽話了，來了連哥哥也不先來看一眼，不怕哥哥先跑了扔下你不管了。”

小理查德揪着他的衣領，笑着靠在他懷裡，“不怕，哥哥一直都在，等着我呢！”

蘭斯洛特抱着他進光亮燦燦的屋内，就是見到小理查德臉上一圈紅印子，他停下腳步，轉向騎士長，聲音明顯冷了下來。

“蘭登的臉是怎麼回事？”

騎士長蓋瑞将今天下午的情形講了一遍，屋内的氣氛頗有些寂靜。

“你先去吧。”

騎士長依言離開了飯廳。

因為蘭斯洛特臉色冷沉，屋内侍從皆是靜默不語，放置碗碟的動作都是輕而又輕。

除了坐在椅子上的小理查德，拿着小木勺喝肉湯，嘗了兩口，驚喜地喊了一聲，“哇好好喝，這是誰做的？”

“誰做的晚飯，告訴小殿下。”蘭斯洛特問話。

有個侍女擡了擡頭，壓着身子，一雙眼擡望了過來，聲音輕柔，“侍女莫莉見過殿下。”

“哥哥，我要那果醬。”小理查德打岔一句。

蘭斯洛特端過一盤果醬，放在了小理查德面前。

小理查德白嫩嫩的手指沾滿了紅色果肉的果醬，揮了揮手，指着那侍女，笑咯咯道，“你過來，我要賞你！”

侍女走了過來，見到蘭斯洛特殿下正在看自己，白皙俏麗的臉上微紅。

“你蹲下來，”小理查德舔着手指上的紅色果醬，一邊說道，“我夠不到你。”

侍女依言蹲下了身子，還未開口，臉上就是覆蓋上來一層黏黏糊糊的濃稠物，她驚叫一聲，想要躲開。

小理查德将果醬抹在了她的臉上，塗在眼睛處，将她一頭秀發弄得亂七八糟，玩的不亦樂乎。

見她驚叫着躲，他就是抓着果醬碟子，跳下椅子。“你要是再躲一下，我就叫哥哥罰你跪在外面一整夜哦！”

蘭斯洛特抓住了他的小手，小理查德回過頭來，臉上惡劣的笑意就是變成了欲哭不哭的傷心。

他抽噎着問，“哥哥，你是不是喜歡她，你是不是打算扔了我，不要我了嗚嗚……”

蘭斯洛特拿着一塊絹帛擦着他沾滿果醬的手，“沒有，小蘭登不要胡想，哥哥不會為了個侍女抛棄你，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滿身狼狽的侍女掩面，哭着出去了外面。

“我不要吃飯了，沒胃口，我想睡覺……”

小理查德趴在他懷裡，輕微啜泣。

蘭斯洛特抱着他離開了飯廳，吩咐下人準備熱水給小殿下沐浴。

接到史塔尼克學院送來的通知，他們普雷斯頓家族的侍衛有一個身亡的消息，蘭斯洛特正在陪着小理查德入睡。

為了避免吵醒小理查德，蘭斯洛特穿了外衣去外室。

回來的幾個灰頭土臉，鼻青臉腫的侍衛，無不是憤慨難平，将邢法堂一事講了一遍。

是喬伊家族那個傷了殿下的兩個仆人所為，當着衆人面就殺了他們侍衛隊的兄弟，請求蘭斯洛特殿下一定要報仇。

蘭斯洛特低聲問了一遍，是哪一個仆人動的手。得到一個名字：西澤。

外室寂靜了半晌，低低一聲話語響起，好似随着将息燭火的煙霧，飄散空中，很快沉寂不見。

躺在室内的小理查德睜開了眼睛，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沉沉夜色裡，有些晦暗。

聽到腳步聲進來時，他複又合上眼，翻過身去，唇邊含着笑意，進入了黑甜夢鄉。

*

從日中等到日落，直到傍晚。

暮色蒼茫裡，等候在門口的身影一動未動。

沒有傀儡仆人的消息，亦無主上的蹤影。

艾歐裡亞不禁想，是不是他的主上生氣了。

因為今天早上，未經得他的同意就是依偎在他懷裡，這是不敬行為。

他還将一個主上試圖交好的小子吓跑了。

艾歐裡亞不喜歡那個亨利，陽光開朗活潑的性子，和他陰郁冷沉寡言的性格，完全是兩個極端。

主上看起來挺喜歡那個愛笑的少年。

很礙眼的存在，但他不能下手。

艾歐裡亞有些陰郁地想，他不能殺了他，會惹了主子不快。

夜晚降溫，寒風裹挾着細細沙粒，将他身上蓋了一層細塵土。

黒沉的視野裡出現一道影子時，艾歐裡亞動了動手，推着輪椅往前。

傀儡仆人來到他跟前，站定了。

艾歐裡亞沒見到他的翼龍主上，聲音有些冷，問了一句，“他呢？”

傀儡仆人不言不語，跪在了他的面前，冷空氣裡，有血腥氣從他身上飄散開。

艾歐裡亞見到傀儡仆人身上深深的草木勒痕，血液洇透了他的背部。

沉默了半晌，擡起頭時，一雙冰冷豎瞳展露出來，在黑夜裡閃着暗紅血光。

他将傀儡仆人拽了過來，擡起他的臉，冰冷豎瞳就是深深望進去那空洞無神的黑色漩渦裡。

蒼白瘦骨的手指深深掐入傀儡仆人眼窩處，劃出幾道深深的血痕。

有暗紅血滴溢出來，順着他的指節滑落，沾染了蒼白面頰。豎瞳暗紅，如同魔石，瑰麗詭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