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眼睛蔚藍如海，金發燦燦，座下的白馬襯得他更加英姿勃發，不可仰視。

騎士長翻身下馬，來到小男孩面前，半是單膝跪下，低沉聲音經由胸口金屬盔甲震蕩開，令普通人聞之一震。

“殿下，夜晚不宜繼續跋涉，驿館距離史塔尼克學院隻有十裡，可以在此歇息一晚。”

“騎士長，父親有沒有傳消息？”

騎士長蹲下了身子，這樣不足五歲的小殿下可以與他平視。

他生得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睛，像是理查德公爵送給他的滿月生辰禮物，來自陰影之海孕育産出的黑珍珠，圓潤黑亮。

一笑，眼睛裡就是盛滿了亮光，似是星星灑落其中。右邊面頰處有一個甜甜的梨渦，這讓他更顯出幼兒的無辜可愛。

“沒有，公爵沒有傳消息。”

蓋瑞看到小殿下還在笑，但是眼底的失落還是掩飾不住。他低下頭不講話了，隻是小手撫摸着懷裡軟綿綿小羊身上卷曲的白毛。

“殿下喜歡這隻小羊嗎？”

“喜歡，它的毛很漂亮……”

“那殿下就養着吧。”

“真的嗎，可以養嗎，他們同意嗎？”

“殿下喜歡，就可以。”

牧羊少年轉過身去，把羊圈籬笆圍欄關好，将木栓插進土層裡，他習慣性地數了數。

羊圈裡隻有七隻羊了。

啪嗒——幾個小東西扔到他面前，滾了滾，印刻國王頭像的金币停在他面前。

“咩……”

牧羊少年扭過頭，看了一眼那邊十幾個盔甲侍衛簇擁進去驿館的小身影。

在那一片湧動黑金盔甲的縫隙裡，一雙黑瞳望了過來，那裡面盛滿了笑意。

黑夜裡，白嫩手心裡是一簇簇雜亂的白毛，根端沾了一點點不同的深色痕迹。

*

史塔尼克學院坐落于河谷，入海的險灘邊緣，較之于大陸的山巒疊起和貧瘠，這裡有着地勢低平的平原，以及用以哺育生命稱作的川流河溪途徑此處。

夜晚起風，緩緩波動的湖面由邊緣到中心慢慢覆蓋了一層透明的冰晶，寒意越加刺骨。

因為降溫，冰霜裹住黑黝黝樹木的老樹皮，寒風壓彎了樹幹，但是沒有壓折他們。

處于北方酷寒之地生長的紅木林木，在這肥沃的土地裡，顯現出遷移百年後對環境的适應性，獨樹一幟地挺立在寒風之中。

冷風裡草地倒伏一片，磚縫裡的小草擠在那麼一條小縫隙裡，擠成一團，還在瑟瑟抖動。

黑袍随風而動，蓋住這些瑟瑟發抖的小草，又是随着來人的身形步伐黑袍離去，留下更多冷寒氣息。

黑夜濃稠而厚重，室内靜靜燃燒的木炭，留有一層微紅的餘溫。空氣裡飄蕩着木質熏香燃燒過後的清冽氣息，還有點燃的油脂燭火氣味。

同時，還有隐約可聞的血腥氣。

床上靜靜安眠着一道身影，少年身形瘦弱單薄，雙目合閉，蒼白面龐，胸口微弱的起伏。單薄唇瓣緊閉的縫隙處，透着一條象征生命體征的血紅。

門扇一開一合，冷風進來，室内沉寂的氣息活動起來。

床内側冒出來一個小腦袋，一雙藍眼睛就是盯着出現在房内的黑袍人。

旁邊蠟燭光焰微弱，黑影往前，逐漸靠近。

藍翼鳥小小的翅膀扇動起來，跳到了昏迷少年的頭頂上，張着紅喙，開始啄打少年的額頭，試圖喚醒他沉睡的意識。

黑袍人輕輕動手，将藍鳥撥拉到一邊去，伸手掐住少年的下颌，将一敞口瓷瓶灌進口中。

紅喙藍翼鳥艱難地翻了個身，張着嘴巴煽動翅膀要沖向那黑袍人，小身子就是被抓握住了。

它扭頭看到醒過來的少年，蹦跳着回去。

黑袍人留下餘有一半劑量的瓷瓶，很快消失在房間裡，隐沒于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