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少年期待的烏粼粼眼眸，紀淮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腦袋，轉頭對醫生講，“您安排吧。”

盛淵當即垮了臉。

紀淮就是把他當成一個任性小孩子，他做大人的，一點也不聽孩子的意見。

紀淮辦理好入院手續，扶着少年去住院部，路上少年左哼一聲右哼一聲，都是讓紀淮聽了去。

自然是理解他的意思，紀淮隻是說，“我知道你擔心錢的問題，我有積蓄，可以給你做手術，你不用擔心。”

盛淵當然是有這方面的顧慮，當然還有關于他自己的擔憂。

不明白少年的憂心原因，權當他是擔心手術費，還有風險問題，紀淮寬慰他放心，隻是腿部的一個手術，不會有很大問題。

盛淵住進了醫院，等着檢查結果出來，然後等着手術安排。

———

下午張岩就是提着東西來了醫院，見到換好一身病号服的盛淵，這嘴上就一個勁的念，哎呀，哎呀的。

盛淵就是聽不慣他這賤裡賤氣的，還有矯情勁。

張岩拉着他一直叨叨叨，說要放寬心。做手術，就當睡了一覺，反正他也是喜歡睡，就是旁邊人圍着多了一些。反正打了麻醉，也不疼。

羅裡吧嗦的一大堆，還一直抓着他的手，盛淵黑着臉，看張岩還要繼續念叨，忍了又忍，抽出手來，推他走。

張岩不肯走，洗了葡萄給他，還要繼續和他聊天。

對着一個啞巴，張岩自說自話，盛淵一直翻白眼給他，張岩完全沒有自知之明，還誇他翻白眼好看。不過還是小心點，萬一把這兩個大眼珠子翻出來，他可接不住。

盛淵正在吃葡萄，聽着他這話，又是看他提溜着一串葡萄，手裡撚着一顆吃，被惡心到了。扔下葡萄不吃了。

因為他住院了，紀淮要照顧他的日常起居，盛淵不喜歡自己可以做的一定要其他人來伺候他，沒有等他寫下來這話，一旁的張岩也是喊着他也留下照顧。

盛淵瞥他一眼，讓他過來，張岩笑嘻嘻的湊上來，把他手上的紙拿起來看了一看。

你真煩。

三個字，張岩放下紙滿是幽怨的看他，“小破孩，嫌棄哥煩，别人還撈不着聽哥的好嗓音呢。”

盛淵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明，讓他看，張岩定睛一看，瞪大眼，驚奇無比的喊，“我靠，你幾幾年的？！”

張岩看了看旁邊一臉稚嫩青澀的少年，又是看手上的身份證明，難以置信的，感覺世界都是玄幻了。“我的親娘嘞……比我還大一歲……”

盛淵扳回一局，要他喊哥。張岩憋屈着，拉過紀淮過來，“他比我還小，你怎麼不讓他喊？”

紀淮整了整自己被揪皺的衣擺，認真說道，“小軒就是一個孩子，你和他較什麼真。”

張岩恍然大悟的，看着少年傻傻呆呆的樣，點點頭，拍拍他的腦袋殼。“小破孩，差點糊弄了你岩哥，你就長這個小孩樣，裝什麼大人。”

盛淵黑着臉，揮開他的手，奪回自己的寫字本就是收走了。

晚上八點鐘了，吃過晚飯，盛淵看兩人還是不走，動手推他們，趕出去病房。

紀淮不放心他一個人，就讓張岩回去。

“回去幫我把店門鎖好了。”

張岩站在門口，看坐在裡面的少年，對方瞪了他一眼，張岩搖搖頭歎氣講，“這小破孩，脾氣真大。”

盛淵态度強硬，張岩也隻能是囑咐護士，幫忙照看一些。住在這裡的，都是腿腳不便利，護士自然是要照看。

張岩回去了，紀淮留在醫院。

因為病床沒有多餘的閑置，紀淮也隻能在旁邊支一個支架床，上面鋪了一個小毯子，他蓋了一層護士給的單薄被褥睡下。

盛淵就躺在病床上，看他默不作聲的收拾。一個大男人，躺在一張小床上，盛淵都是替他憋屈。一早回去不挺好的，他又不是不能走路。

動手拍了拍床伴，悶悶的床闆聲，紀淮聽到聲就是擡起了頭，看他。“怎麼了？”

盛淵掀開被子的一角，往旁邊讓了讓，給了一多半的空位置，拍了拍床鋪示意他上來。

紀淮坐起身，聲音輕輕的說道，“沒事，你睡吧。”

盛淵也是坐起身，把一半多的被子都是掀開了，仍是看着他。

還是深秋，病房裡還沒有暖氣，盛淵穿的少，很快就是冷了。盛淵氣的拍床伴，催他快點。

紀淮拗不過他，隻能是坐到床邊，拉着被子讓他躺進去睡。盛淵拍了拍身側的空位置，拉着他也是躺下。

沒有顧慮的——别人一直照看他，不能心安理得接受照顧——盛淵看他躺着了，閉上眼也是睡了。

病床面積也不是很寬裕，不過比簡易支架床好多了，起碼床褥子軟，被子也是厚些。

怕擠到身側的少年，顧慮他的腿，紀淮還偏了偏位置，挨着床邊睡。

不過，他挨得床邊太緊，差點掉下去，抓着床闆險而又險的撐着。側過身來，紀淮穩住身形，沒有掉下去狼狽的發出重重的嘈雜聲響。

側臉看少年沒有被吵醒，還是在睡着，紀淮松了一口氣。

一左一右躺着兩人，平躺着有些擁擠。紀淮小心的側身，背對着身後人。

他睡不着的，因着這段時間，都是打地鋪，少年還會半夜醒來要水喝。

他一直都是淺睡眠。

聞到一點點清幽的香氣時，紀淮就微微睜開眼，側了側臉，聞到枕巾上的一點藥香氣味。

紀淮想起來，少年喝的中藥，不是這樣的氣味。他熬的藥，自然是清楚。

有些熟悉，但是也不是他以前聞到過的氣味，很特别的清幽冷寂，絲絲縷縷的氣息，是藥味又不是。

怪……

還在這麼想着，紀淮聽到身後的動靜，後背碰上來一點溫熱觸感。

紀淮回過身來，看到少年蜷縮着身子，扯了被子抱住了自己，皺眉，睡得很不踏實。有些遲疑的，紀淮摸了摸他露出來的臉頰，觸手的涼。

病房裡都是熄了燈，也就是窗外一點光透進來，紀淮拉了拉被子，看到少年臉上發白，唇色都是變了。

“小軒……”

紀淮試圖叫醒少年，問問他怎麼了，但是少年很難受的，沒有睜開眼，隻是明顯，他很冷，輕微的發顫。

紀淮有些怔怔的愣住，出神的盯着他。

紀淮伸出手，碰到了少年的臉，溫熱的觸感，貼到他泛涼的臉頰肌膚。

輕輕的攬住少年，小心的不要壓到他，紀淮抱着少年，把被子掖好。

少年身上像是散發寒氣，紀淮抱着他，隔着一層單薄的衣物，都是感覺抱着冰一般。

似是感觸到熱源，懷裡的少年朝着他靠近一些，紀淮感受到，身後的攬抱——少年抱住了他。

即使周圍一片黑暗，這麼近的距離，紀淮能看清，少年閉着眼，濃密纖長的眼睫毛，打下一些弧形陰影。

紀淮不知不覺，看癡了。

别人講，少年不像是男生，倒像是女孩子。紀淮近距離和他面對面，毫不懷疑，認同這話含的驚訝和驚豔。

紀淮想着，自己撿到了一個流浪少年，卻是少年自己找上來的。要是那晚他沒有在，少年沒有看到他，是不是就去找其他人了——

想到這裡，紀淮忍不住收緊了力道，少年就貼的他更近了一些。

香氣更是濃了一些。紀淮聞到這股清幽的香氣，注視着少年熟睡的面容，忍不住的，擡手碰了碰他的面頰。

滑嫩柔軟的觸感。

張岩喜歡摸少年的臉，因為好摸，摸着很滑，臉蛋涼涼的，滑溜溜的，摸着像是上好的溫潤涼玉。

紀淮摸到了，果真是好摸，讓人留戀不舍，少年的臉像是吸盤，他的手沾到上面，就拿不下了。

不經意的，他的手碰到了少年的唇瓣。紀淮聞到了，更加濃郁的香氣。深深的吸引着他。

少年陷入了熟睡，攬着他汲取暖熱，此刻無知無覺……

紀淮攬着懷裡熟睡的少年，少年就靠在了他的頸側，紀淮閉上眼，和他一同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