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安靜了一會,呼呼風聲,淅淅瀝瀝的雨聲,飒飒樹葉摩挲聲,都仿佛是安靜了。
引盞作為“舒杭”的創造者,溫柔謙和的性格,是他最擅長的一個人設。
自是知曉,這個小任務者,應該是對哪一種性格和特點的人親近,引盞就做好了準備。
小任務者,按照他的設想,相信了他身處的世界,是他又一個身主所處的世界。
性格也是和他猜想的大差不錯。
倔強要強,有時很會跳脫,讓人摸不到頭腦。機警時萬分敏銳,遲鈍時更是一根筋,蠢笨的要命。
講起道理來一套一套,和那些古樸老舊的家夥們很像。不過,小任務者很會罵人,越是面上雲淡風輕,罵的越是厲害。這一點,還是和那些自恃如玉君子的不一樣。
小任務者很會傾聽,觀察,思考。雖然方法蠢了點,行動進程也是很慢,要不是他看得無趣,先行告知,估計小任務者還是被蒙在鼓裡,摸不到頭腦,被夢裡的那些虛假人物,虛假情節蒙騙,暗自神傷。
但是,小任務者很有自己的主見。即使這些個主見都是那麼的可笑,不切實際的虛妄。
小任務者察覺到了不對勁,不符合他的觀點,他的人設稍稍崩了一點,小任務者便是生氣了。
因為“舒杭”這個人設,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純淨人物。“舒杭”也會有情欲,也會有自私狹隘的一面,小任務者就失望了。
引盞有點好笑,人無完人。人最是生來邪惡的生物,怎麼能是他捏造出來的,理智兼溫柔,謙和與深情于一體的如此虛假的人物?這根本不存在,小任務者還天真的覺得,這是真的。
小任務者幼稚愚蠢,很容易看懂,也有些也難以看懂。
比如現在,他好心幫他治一治臉,免得道具作用一直持續疼得緊了,又是要暴躁,失去分寸,讓他也不喜。
小任務者就打掉了他的手,在他未反應之際。
明明,在未揭開馬甲之前,溫柔的“舒杭”,還有在夢境中的“舒杭”,接觸他,對他做出很多親密的事情,小任務者除了因為身主原因不允許,但是也未有十分排斥抵觸的情緒。
他還在幫他呀,小任務者就動手了,擊落他的手,面上滿是厭惡的神情。
膽大妄為。愚蠢而又驕傲自大。那是在未知他的身份下,如果知道了,還能如此鎮定,甚至出言不遜嗎?
引盞看着面前的小任務者,眼中還是迷蒙的,隻是神情冷峻,透露出來的氣息也是厭惡抵觸。
“阿越,你為什麼生氣?”
引盞不介懷的收了手,面上帶着點憂心。哪怕小任務者不會看到,他還是作出這副神态。
盛淵臉上已經恢複了很多,塗抹在臉上的東西愈合作用很強,傷口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着。
把他折磨成這樣,為什麼還要恢複他臉部的創傷。
這不都是假的嗎,有什麼重要的呢,這難道不是多此一舉嗎?
明明已經是一場虛假的夢境,捏造出來的世界,還是這副溫柔人設的模樣,盛淵直想要弄死他。
“你的目的達到了,看夠我的笑話了,我是不是該離開了?”
盛淵冷冷的問話,一點想要繼續和他虛與委蛇的想法都沒有。
引盞沉思了一會,搖搖頭,因着他看不到,歎口氣說道,“阿越,我不能讓你離開。”
盛淵看他還裝溫柔舒杭的模樣,真的是萬分沒有耐心,陪着他演戲。
“你到底還想要做什麼?”
引盞聽他冷冷的不耐煩的話,莫名問一句,“你知道,在不了解情況下,不知道是危險還是你以為的惡作劇的情況下,對我這麼講話,是很不禮貌的嗎?”
盛淵還不知道,這人什麼還這麼會講話了。一個斯文敗類,把外表溫柔和威脅内裡結合的這麼到位。
這人話裡的意思,是在講。你敢這麼對我講話,真是膽子大。
盛淵自認為,這人太能裝了。他這麼不客氣嗆他,這人還能忍,繼續和他裝模作樣,一定另有其他目的。
“這還不夠明顯嗎?你設下這個夢境,用虛假的世界困住我,能對我有什麼好處。”
哪怕他如此不客氣的講話,引盞還是輕笑一聲,解釋說着。
“這不是虛假的世界,實際上,這隻是某一個世界的衍生,我借用了一下。我把控主要發展方向,其餘的,他們都有一定的自主意識。”
盛淵不相信他講的,以他們糾結幾次世界都是恨不得弄死對方,這會竟然和他心平氣和的談論世界問題?
不是他玄幻了,就是這人腦子屬實有毛病。
“這個世界還在繼續,沒有到崩潰的時間,”引盞思索了一會,聲音溫和道,“不如我們回去,看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我很好奇。”
不是好奇,就是一種惡劣興緻,趟渾水,試圖把這渾水,攪得更加髒污。
“就這樣,我還是舒杭,你還是我最喜歡的阿越,好嗎?”
盛淵此刻為人刀俎,再是多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估計這個裝模作樣的家夥就要忍不住弄死他了。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要他繼續和他裝好朋友——在知道對方什麼身份,什麼德行的情況下——盛淵真的深呼吸好幾次才是勉強冷靜。
“我們回去吧,出來這麼久,估計他們都着急了。”
引盞恢複成舒杭的樣子,溫柔的扶起他來,牽住他手,帶着他往回走。
自是知道了這人的真面目,此刻再是僞裝溫柔的舒杭,盛淵真的是哪哪不舒服,渾身刺撓。
———
雨勢漸小,剛剛還是疾風驟雨,打在身上都是生疼。這會就是蒙蒙細雨,雨勢輕柔了很多。
僞裝的舒杭說,他有一定的操縱天氣變化的能力,現在雨小了,是為了照顧他,因為他現在生病了。
畢竟是衍生世界的人物,還是有病痛折磨的感觸,他不想他這麼難受。
盛淵聽着他溫溫柔柔的說話,不為所動,由着他裝,繼續演戲。
山上經過雨水的沖刷,踩着泥濘的路往回走,深一腳淺一腳,如同盛淵心裡,不安疑慮。
這人講,想要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期待,好奇,他是知道些什麼嗎。
很快盛淵就明白了。
他們回去了。剛是靠近那棟二層樓,幾裡地的時候,就被發現了。
綁架犯三索和九筒,打着強光燈,晃到臉上,盛淵眼前都是一陣光亮。
兩個綁架犯手舉槍支,押着他們回去。
九筒是性格最為沉不住氣的,此刻滿是幸災樂禍,又是感慨萬千的說話。
“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你們逃走了,還敢再回來。”
“也是,山路不好走吧,天這麼黑,老天沒長眼啊,怎麼沒摔死你們。”
“你們回來了,我也好和老大交差,之前都是你們蒙騙我,我喝多了,老大隻是小小的懲戒我一番。但是你們逃走了,特娘的還敢回來,才是最沒腦子的哈哈哈。”
按照嘴上沒把門的九筒的說法,他們的老大此刻萬分惱怒,他們此時回來,正好撞到槍口上。
盛淵沒看到九筒的神情,但是聽他這講話的口氣,雖然極力掩飾,但是怨恨和怒氣,還是洩露了出來。
并不是他說的小小懲戒那麼簡單,一定是遭受了很大的懲罰。
身旁的舒杭還是扶着他,九筒說完這些怨氣十足的話後,他就在盛淵耳邊輕聲道,“你逃走了,姜文極其暴怒,當時,九筒還在和許佳妮調情,姜文當着他女人的面,狠狠地扇他耳光。”
“九筒狼狽十足,丢盡了臉面,怨恨上了姜文。原本也隻是因為利益才是綁在一起。你猜猜,要是再多一些導火索,他們會不會起内讧自相殘殺呢?”
盛淵默不作聲,隻是推開他,不要靠自己這麼近。
舒杭輕輕拉住他的手,以兩人之間可以聽到的音量,問一句,“想知道,姜文的雙重人格,哪一個是主人格嗎?”
盛淵未能做反應,事實上,也沒來得及做反應,他們此時已經被押着來到了二層樓前。
從裡面沖出來的一道人影,機其快速的沖到了他面前。
眼前還是虛幻的灰蒙,但是盛淵能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氣息不穩定,情緒也是起伏,就是姜文。
“小越。”
姜文沒有管其他人,隻是注視着眼前的青年,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聲音較為溫和,帶着不容忽視的驚喜,沒有冷酷殘忍的暴躁打罵。
盛淵猜想到,這是正常性格的姜文,是脾氣好一點的姜文。
“你身上淋濕了,小越我們進去。”
姜文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看到盛淵的手被另外一人牽着,他臉色蓦地沉了下去,将舒杭的手甩開,就是拉着盛淵。
隻是另外一隻手還是沒有放松,身後一點拽拉的力道,盛淵又是被拉着停住了腳步。
姜文看向盛淵的側後方,和一雙淡漠沉靜的眼眸對上。
“阿越是我的人,我不會讓你傷害他。”
姜文淋了雨,棕卷頭發濕了一些,臉上的疤痕就凸現出來,此刻他眼眸裡閃着幽幽冷光,“放開。”
這人不放開他,就是為了要激怒姜文,讓他另一個殘暴人格出來。
盛淵深知另一個姜文出來會有什麼慘烈的後果,當即就是掙開他。
不用姜文動手,那兩個綁架犯已經按住了舒杭,把他扯着往一邊去。
姜文帶着他進去了房子裡,迎面而來的,一陣強烈血腥氣。
盛淵微微頓住腳步,往一個方向看去。
眼前蒙蒙的紅色,大片映入眼中,從地面,到牆面,蔓延的紅色,異常刺眼。
身側的姜文想要繼續拉着他走,盛淵不肯走,問他,“你做了什麼?”
姜文随意的快速的回答一句,“沒什麼,小越你身上太冷了,我們快上去吧。”
盛淵已經心裡有猜測。
姜文也許是對他很喜歡,喜歡到想要替代舒杭,變成舒杭。
另一個溫柔人格,都是和舒杭如此相似,以至于連夢境裡的小少爺都是為之動容。
但也是因為太喜歡了,這樣的喜歡,因為得不到回應,就變成了一種執念。
執念太深,就變成了一種瘋魔。
姜文瘋了,卻還是一副表現正常人的樣子。
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舒杭帶走,逃跑,這再一次激怒姜文。
發瘋的姜文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不用多問,盛淵都清楚。
僅剩的溫柔脫離成另外的人格,對他很照顧貼心的姜文,是副人格。
冷漠的姜文,隻剩下殘暴冷酷,對任何人,都是不留情面。這樣的姜文,也不算是主人格,他已經完全不能有正常人該有的思維。
此刻,姜文這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讓盛淵從頭到腳,都是徹骨的寒冷。
他沒見過其他人,隻是姜文在,除去假的舒杭。其他人,都是沒有聲音,沒有動靜。
空蕩蕩的房子裡,隻有一片血迹。
———
姜文帶他上樓了,不是看守房間的一樓。
是二樓,不過不是上次空闊的一整層,而是一間溫暖的房間。
盛淵進去了,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暖融融的氣息。
“小越,你身上都濕了,把衣服脫了吧,不然會生病。”
姜文如此溫柔的說着,就是動手解他的衣扣。盛淵都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解了一半。
濕上衣甩到地上,身上接觸到空氣不自覺顫了顫。
來自從上到下的俯視目光,貪戀的目光,在掃視,在審視。
姜文在檢查他。
把他當成他的所有物一樣,跑出去一趟,再是檢查他的身上,有沒有别人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