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施芸豁然開朗,她好像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哎呀,陸同學,沒事就好” 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理解且友善的笑容。
緊接着又轉向季臻言,“這位…姐姐?您放心,我們學校醫務室條件還是不錯的,陸同學就是中暑加低血糖,休息好補充點能量就沒事了。”
季臻言擡眼看向秦施芸,“秦老師。” 聲音低沉平緩。
“小恬她愛開玩笑,我想您應該是誤會了。” 她的目光掃過病床上瞬間僵硬的陸幼恬,又落回秦施芸臉上,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澄清意味。
“我們隻是舊識,她一個人在這裡念書,家裡不放心,托我偶爾照看,僅此而已。”
舊識?托她照看?僅此而已?
季臻言說起瞎話來也是一把好手,陸幼恬氣笑了。
剛才那小心翼翼的擦拭和那句帶着懇求的“别讓我擔心”,此刻在這句撇清關系的“僅此而已”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果然,季臻言還是那個季臻言,她所有的失控,都隻是暫時的失态。
隻要有機會,她就會立刻退回那個冰冷堅固的堡壘裡,劃清界限。
醫務室裡隻剩下滿滿的尴尬和手足無措的秦施芸,“啊…抱歉…”
“那陸同學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随時聯系我,我先去處理一下後續的事情,教官那邊還在等消息” 秦施芸倉促地交代完,迅速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詭異,太詭異了,低氣壓和火藥味彌漫,她真的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砰。”的一聲輕響,門關上了。
“僅此而已?呵。”陸幼恬不去看她,盯着窗外,身體虛弱的無力感混雜着心被反複刺穿的劇痛,讓她幾乎支撐不住。
陸幼恬掀開身上的薄毯,試圖下床,她也不要待下去了。
“躺回去。” 季臻言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
陸幼恬的動作頓住了,但沒有回頭,也沒有躺下,隻是僵硬地坐在床沿,低着頭。
“我沒事了”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濃重的鼻音,“不麻煩你了。” 每個字都被她咬得很重。
季臻言沒有回答她,放下了手裡那顆橘子,“先把橘子吃了” 她把橘子分成一瓣一瓣放在床頭櫃幹淨的紙巾上。
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補充糖分。”
陸幼恬隻看着那幾瓣鮮亮的橘肉,她沒動。
“聽話。” 季臻言又補充了一句,語氣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聽話?”
“季臻言,你到底想要我怎樣呢?”陸幼恬的聲音很輕,不像往常的尖銳
“昨晚在車上,你說我讓你怎麼想?好,我承認我跑了,沒給你解釋的機會。”
“那現在呢?現在你又第一時間就跳出來撇清關系。”
“用舊識、僅此而已來打發,你甚至不願意承認我們曾經…曾經…”
那個詞卡在喉嚨裡,羞恥和心痛讓她說不出口。
“我是見不得光的東西了嗎?”她真的要碎掉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進一步時候季臻言要退,她退一步的時候季臻言又要給她希望?
拉扯最為磨人,将人的理智,勇氣磨盡,露出最不堪的一面。
哪怕季臻言一口咬死那晚是個意外,告訴她隻是把她當工具,也好比現在這樣無盡的拉扯,像喉嚨間的一根不上不下刺,在每次吞咽中将她刺傷。
“陸幼恬,” 季臻言的聲音壓抑到了極點,帶着一種瀕臨崩潰邊緣的緊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你每次抛出一點苗條讓我猜,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把人逼瘋?”
季臻言倏地轉過身,她的臉色同樣蒼白“我…” 聲音艱澀無比,“我不能…”
她看着陸幼恬通紅的雙眼,眼中幾乎要将人灼傷的控訴和期待。
在那句“我不能…”後,最終被死死地咽了回去,化作一聲沉重的、無聲的歎息。
她不能什麼?不能承認?不能負責?不能…愛她?
陸幼恬所有的質問,所有的委屈,都在那聲的“不能。”面前潰不成軍。
她頹然地靠回床頭,閉上眼睛,任由眼淚無聲地流淌,不再看她,巨大的疲憊和心灰意冷席卷了她。
“你走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季臻言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風雨侵蝕的雕像,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季臻言終于動了,她沒有再說話,轉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醫務室。
門再次被輕輕關上。
陸幼恬空洞地望着天花闆,淚水無聲地滑入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