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器?
黎予禮從床上坐起身,手機屏幕在漆黑的環境裡變得有些刺眼。
她快速打字。
【什麼定位器?】
【能實時看到我在哪的嗎?】
孟盡桀發來兩條語音。
“應該是那種在手機上能看到移動位置的。”
“它還在工作呢,需要我幫你把它銷毀嗎?”
黎予禮的臉色被屏幕光亮映得慘白。
她心裡瞬間有了完整猜想。
定位器八成是之前黎宴琛沒收她自行車的時候裝上去的。
逾桐市那麼大,難怪他能在短時間内找到她人在哪。
【不用】
她回複孟盡桀。
【麻煩你幫我收着】
【我去取車的時候拿】
黎予禮握着手機的指節止不住地顫抖,她分不清自己的情緒是憤怒還是失望。
查購買記錄。
安裝定位器。
好啊黎宴琛,很好。
還有什麼事你不敢做?
黎予禮用力把手機砸到地上,仿佛這台由黎宴琛購買的電子設備能夠代替他贖罪一般。
今夜注定無眠。
第二天,她頂着眼下明顯的烏青起床吃早飯,黎藍瑛還以為她是認床沒睡好。
“哎喲我的寶貝予禮呀,怎麼黑眼圈這麼重啊?”小姨放下手裡喝粥的勺子,起身走過去想扶她。
她擺擺手,明明黎藍瑛才是這個屋子裡最需要攙扶的人,“小姨我沒事,做了一晚上的夢而已。”
“今天出太陽了,我待會兒就讓阿姨幫你曬被子。”黎藍瑛遞了杯熱牛奶給她。
“謝謝小姨。”
她扯出一抹微笑,拿起眼前的煎蛋吐司吃了1/4後實在是沒胃口,硬着頭皮把牛奶喝完。
“小姨我先去學校了。”
“嗯好,路上注意安全。”
黎藍瑛可不像黎宴琛那樣喜歡唠叨,除了這句話之外什麼也沒交代。
反倒讓黎予禮有些不習慣。
司機照舊接送她,和以前沒什麼區别,不過是所謂“家”的目的地發生了更改。
好像一切都在慢慢回到正軌,但黎予禮知道事在人為。
啟承私立中學不會沒收學生的手機,更何況是複讀部這種不計算升學率的地方。
她一邊上着最讨厭的英語課一邊回孟盡桀的消息。
這個在她第一印象裡是個好心老闆的人逐漸顯露出自己不要臉的一面。
【你知道定位器是誰給你裝的吧?】
【你說如果我帶着它飙車會怎麼樣?】
【但我估計它在高速移動下信号應該不太好】
【監視你的人會以為你在瞬移吧】
【哈哈哈哈哈】
【要試試嗎?】
看得出來孟盡桀是個話唠,但黎予禮沒想到他能這麼吵。
【無聊】
這兩個冰冷的文字并沒有澆滅對方的熱情。
【無聊?】
【你在上英語課?】
黎予禮輕皺起眉,孟盡桀在她身上裝監視器了吧?
【你怎麼知道?】
【因為英語課就是很無聊啊!】
【還是飙車有意思】
黎予禮沒再回複,但講台上老師的聲音已經無法穿透她的耳膜。
她的思緒早就飄走了。
飄進昏黃的隧道,飄向平直的環江路。
飄到孟盡桀的後座上。
手機屏幕再度亮起,她瞥見孟盡桀抛來的邀約。
【想去兜風嗎?】
黎予禮握筆的手指松了松。
逃避心理屬于心理防禦機制的一種,通過回避問題來暫時緩解焦慮和痛苦。
黎予禮覺得現在的自己并不算焦慮,也沒什麼痛苦,但深埋在她體内的惰性還是不合時宜地蔓延而上。
在孟盡桀具有強烈誘導性的話語裡丢失了理智,她貪玩的本性一點就燃。
【來接我】
她敲下三個字,點擊發送。
然而對面的人并沒有像她預想那樣聽話。
【不可以喔寶貝】
【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
【我在校門口等你放學】
【好好上課吧~】
黎予禮瞪着消息框裡那個欠揍的波浪号,它恰好出現在昨晚被她摔出來的屏幕裂痕下。
影響她專心上課的罪魁禍首估計正洋洋得意地笑着。
她用一個指頭狠狠敲擊屏幕。
【滾】
孟盡桀在手機這頭笑意不減,把手裡的棒棒糖塞回嘴裡,勾唇的動作和他叼煙時一樣。
“桀哥你在戒煙?”
紅毛正補着手裡的舊輪胎,看到孟盡桀捧着手機笑了至少半個小時,還以為大白天的見了鬼。
孟盡桀用舌頭把棒棒糖挪到腮幫子裡,牙齒磕碰到硬糖發出輕微聲響:“嗯,吸煙有害健康,你也少抽點。”
“……謝謝桀哥關心。”看來真是鬼上身,紅毛恨不得躲進輪胎裡。
孟盡桀沒工夫好奇自己手下幹活的夥計為什麼這副模樣,站起身把卷簾門備用鑰匙扔給紅毛。
“我出去一趟,你走的時候記得鎖門。”
紅毛雙手接住:“太好了。”
“你說什麼?”孟盡桀停下腳步。
“……我說胎好了。”
好在他心思早已不在此處,完全沒在意紅毛的解釋,隻留下機車輪胎碾過微濕路面的痕迹和并不算刺鼻的尾氣。
從修車行到啟承私立中學不過五分鐘車程,也可能是孟盡桀開得太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離他單方面約定好的放學時間還早。
好比這輛機車多一個人坐能夠發揮最大效用似的。
孟盡桀知道黎予禮發來的“滾”中譯中是“好”的意思,于是他就這麼把車停在校門口最顯眼的位置。
放下腳撐,倚靠車身而站。
手裡像盤核桃一樣把玩着那個從阿普蘭上拆下來的定位器。
等待他第一且唯一的乘客到來。
黎予禮還沒走到校門口就看見他了。
黑色皮衣,工裝褲腳塞進低幫馬丁靴裡,頭發梳成三七側背,嘴裡叼着一根很像煙的白色塑料棒,吊兒郎當得像會被保安趕走的樣子。
但保安不僅沒趕他,還上前與他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