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盡桀不傻,身着西裝的男人踏進他店裡的一瞬間,周身氣壓都低了幾分。
可男人并未施于修車行裡任何物件一個眼色,目光徑直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女孩。
“予禮。”
他聽到男人喚她的名字。
黎予禮假裝沒聽見,掩耳盜鈴一般借孟盡桀的身形完全擋住自己。
三個人僵持不下,孟盡桀覺得自己身為此次“離家出走案”的直接目擊證人,有必要站出來做一些解釋。
其實是他不想忍受尴尬:“那個,您好,我是這家店的老闆,她呢就是自行車壞了過來找我修,我這兒很安全,沒什麼其他問題……”
孟盡桀一邊說還一邊側身讓位,慘遭黎予禮一記瞪眼。
他讀懂她的眼神含義是“少廢話”,了然地抿起雙唇。
“我在車上等你。”西裝男人再度開口。
沒有對孟盡桀說一個字,也沒有看他一眼。
黎宴琛踏着那雙看起來十分昂貴的定制皮鞋走出了修車行。
“你親戚……”孟盡桀微微眯起眼,盯着男人離去的背影,“脾氣挺差啊。”
黎予禮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評價黎宴琛。
因為在她看來這個哥哥雖然冒牌,但從來沒有跟她吵過架,那個家裡會發脾氣的人隻有她。
“你确定要跟他回去嗎?”孟盡桀收回視線,扭頭看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女孩,“你如果不想的話我去解決。”
你去解決?
黎予禮挑眉看他。
“遠方親戚又不是監護人,”孟盡桀對黎予禮給西裝男人捏造的身份深信不疑,“再說了你已經成年了,他憑什麼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你今天下午可不是這個态度。”黎予禮心覺好笑。
是誰一直把她當未成年看待。
孟盡桀聳了聳肩:“所以你需要我幫你嗎?”
“怎麼幫?”
黎予禮不等他回答又連續抛出質問。
“為什麼幫?以什麼立場幫?”
“……”
孟盡桀極少碰到令他難以回答的問題,他知道黎予禮這是在和他撇清關系。
不對。
他們甚至還談不上有關系。
黎予禮雖然不想見到黎宴琛,但一直在這個修車行待下去也不是辦法。
停在馬路對面的黑色賓利車打着雙閃,間斷的燈光好似在催促她離開。
她不情不願地邁出步子,才剛走過孟盡桀身側就被他握住手腕。
他力度很小,手掌上有一層明顯的硬繭。
黎予禮猜想他這般握力遠沒有平時拿工具的勁兒大。
“留個聯系方式吧,車子修好了我告訴你。”
“……”她回頭看他,卻無法從他的眼神裡讀出另一層含義。
孟盡桀沒有松手,垂眸看向她腕間那兩條硌在他掌心裡的紅繩和銀鍊。
“不願意的話把你遠房親戚的電話給我也行,”他似笑非笑的嘴角透着些狡猾,“反正他一副不希望你再來這裡的模樣……”
黎予禮抽出手攤在他面前,打斷他的話:“手機。”
他笑意明顯了不少,掏出手機遞給她:“沒有密碼。”
黎予禮劃開鎖屏,對男人手機裡是什麼壁紙、有什麼軟件并不好奇,直接打開電話撥号界面輸入自己的号碼。
把手機還回去時也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勁。
直到孟盡桀當着她的面新建聯系人,在輸入姓名一欄時悠悠開口:“我能和你遠房親戚一樣叫你予禮嗎?”
她才發覺她從始至終沒有向孟盡桀做自我介紹。
“我姓黎。”她淡淡道。
孟盡桀勾起嘴角:“再見,黎小姐。”
“……”
黎予禮沒有接話,轉身走了。
她知道孟盡桀這個稱呼的意思是不再把她當成小孩看待,但她知道自己上了車還會被另一個男人當成小孩。
黎宴琛坐在駕駛座,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盤,仿佛在計算還需要等待她多久。
見她拉開後座車門,他本就無情的眼尾平添幾分冷厲,目光借由車内後視鏡抵達她眼底。
黎予禮移開視線,系好安全帶後靠着門望向車窗外。
她不想和黎宴琛有任何交流。
好在她這個冒牌哥哥最大的毛病就是寡言,越是這樣的時刻他越沉默,兩人愣是安靜了一路。
興許是飙車消耗了過多精力,困意在車内白噪音裡席卷而上,黎予禮感覺自己的眼皮在緩慢變重。
呼吸也逐漸平緩。
再次醒來時,車子看上去熄火已久,窗外暗得隻剩路燈光。
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體,擡眸看向車内後視鏡的一瞬便和黎宴琛對上了視線。
仿佛他始終這樣注視着她一般。
“到家了?”她像是睡意未褪,口中十分自然地說出這個詞。
黎宴琛明顯一怔,繼而恢複冷靜,聲音沉得聽不清:“我和小姨打過招呼了,這段時間你先在這兒住,司機會每天接送你上下學。”
“……?”
黎予禮這才看清車窗外不是他們家的地下庫,而是小姨家的路面停車場。
“行李我幫你收拾好了,在後備箱,待會兒幫你拿上去。”黎宴琛壓根沒有詢問她的意見,擅自幫她安排好了一切。
她牙齒咬着口腔内軟肉,試圖用痛感逼迫自己不要生氣。
在小姨家門口吵架,最壞的結局就是黎藍瑛出來勸架失敗,急火攻心再度入院。
黎予禮不至于這麼不懂事。
“有什麼缺的可以跟小姨說,或者叫我拿來給你。”黎宴琛話音一落便解鎖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