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禮以前覺得學習的日子度秒如年,但她現在巴不得時間再放慢些。
用功後才知道分秒必争,高三生不到兩周的寒假轉瞬即逝。
她裝了一些家裡春節沒吃完的年貨到書包裡,打算分一些給徐寅安。之前她想回贈些什麼,但一直沒找着機會也沒挑中合适的禮物。
黎予禮颠了颠書包重量,裡面裝的糖果都是黎宴琛買的,都是她愛吃的。
不知道徐寅安會不會嫌棄。
看到男生驚喜的神情,她知道完全是自己多慮。
隻要是她給的,恐怕是毒藥徐寅安也甘之如饴。
“你的手怎麼樣了?”黎予禮替他把糖衣撕開。
甜膩的味道從她指尖轉移到徐寅安唇邊。
“差不多了,”他擡起左手在她面前活動了一下,“現在屈伸都不受限,隻是不能負重。”
“還挺快,”黎予禮點點頭,“沒到三月呢。”
這句感歎是基于康複時間來算,但要是相對于高考時間來說,黎予禮難忍一聲長歎:“都快三月了!”
“嗯,”徐寅安擡頭看了一眼教室前方的倒計時牌子,“月底就百日誓師了。”
高考誓師大會是備考階段的重要儀式,目的是強化考生們的信心和決心,且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緩解複習後期所帶來的焦慮和壓力。
黎予禮最大的壓力來源是時間不夠,百日誓師隻會加劇她的焦慮。
逾桐市高級中學作為全市重點,誓師大會自然規模隆重。在距離高考100天的日子裡,學校組織全體高三學生前往孔廟祈福。
由于活動規模龐大,在保證學生安全的前提下,校方呼籲各位家長陪同前往。
黎予禮沒有家長。
她不需要黎宴琛陪她。
她不認為黎宴琛是她的家長。
同樣落單的還有徐寅安,他認為沒必要把遠在省外的父母叫回來。
冬末春初,冷暖交彙,晝夜溫差明顯,逾桐市常見低溫陰雨天氣。
偏偏在誓師之日不作美。
黎予禮下車時,陰雲還未密布,若不是黎宴琛執意把傘遞給她,她并不會料到今日有雨。
“大家拿好東西,待會兒以班級為單位,搭乘校方租的公交車前往孔廟。”班主任在講台上組織紀律,座位上的學生們早已按耐不住。
聽到班主任說誓師大會結束還要回學校上晚自習,黎予禮把剛才分發的紅絲帶和祈福心願牌裝進口袋裡,不打算背書包去。
險些把黎宴琛給她的傘一起落下,她出了教室才看到外面下起了淅瀝小雨。
徐寅安跟她一樣,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
徐寅安跟她不一樣,他沒有時刻幫他料理一切的哥哥。
他跟着人群走進雨裡,冰涼的雨絲弄濕了他的發線。他擡頭看到雲層被風吹散,想着這點雨應該不至于把他淋感冒。
黑色的傘沿遮蓋了他的視線。
“你傻啊?”黎予禮舉着傘從他身後走到他身邊,“沒傘不會找人捎你一程嗎?”
徐寅安偏頭看她,傘不大,剛好能夠容納他倆。
雨也不大,在這一瞬間,好像世界萬物都為她而停下。
“我來撐吧。”他想接過她手裡的傘把。
被她輕輕躲開:“哎呀别啰嗦,你那手不是不能拿重物嗎?”
傘怎麼會重呢?
再重也不會比他的心跳沉。
黎予禮見同學們陸陸續續往停滿了公交車的空地上走,着急地催促:“走快點吧,萬一沒座位你的手不方便扶。”
徐寅安卻突然停下來腳步。
“走啊,”黎予禮察覺傘下少了一人,回身看他,“愣着幹嘛?”
“予禮。”他輕喚她的名字。
黎予禮不自覺蹙眉,同齡人一般叫她的外号或者連名帶姓地稱呼。
隻有家裡人會叫她“予禮”。
隻有黎宴琛愛叫她“予禮”。
徐寅安沒有看出來她的排斥心理,定定站在雨裡望着她。
這絕不是一個告白的好時機。
但這場雨把他的愛慕之心淋得濕漉漉,他害怕再不把喜歡宣之于口,他和黎予禮就會被雨水沖散。
他害怕自己再不争取,他和黎予禮的分别就會像高考一樣進入倒計時。
奔走的人群比雨聲嘈雜,班幹部協助老師組織學生們排隊上車。
他們已然掉隊。
徐寅安邁步走向她,肩膀上的水漬連成一片,細小的雨珠挂在他翕動的眼睫上。
黎予禮仰頭看他,從他發梢滴落的雨險些淋濕她。
“我喜歡你。”
他将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正式說出口。
可她卻沒有做好準備回應。
“梨子!學委!快點兒,就差你倆了!”班長的呼喊聲從不遠處傳來,催促他們趕快上車。
黎予禮如獲解救般從洶湧的愛意裡脫逃,應了聲“來啦”便轉身要走。
可她實在不忍心把徐寅安丢在雨裡。
不忍心讓雨把他淋得濕漉漉。
于是她歎了口氣,伸出左手去拉他的手臂。
那些纏繞在她手腕上的飾品叮呤當啷地砸在他的皮膚上。
砸疼了他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