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氣壓瞬間降至冰點。
黎予禮膽大包天,側目盯着黎宴琛的臉,仿佛期待看到他因此惱怒的神色。
可惜哥哥并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生氣。
黎宴琛始終目視前方,直到這個路口的紅燈将他攔下,他才踩着刹車開口:“哪天去?我送你。”
黎予禮聽到他這話,以為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故意說得模棱兩可:“還不确定呢,你忙你的吧,我可以叫司機接送。”
“我不忙。”黎宴琛破天荒說出這三個字。
他要是不忙,美國總統都能下崗。
黎予禮扁了扁嘴,語氣明顯不耐煩:“不用你送。”
多管閑事。
估計見到徐寅安又要擺張臭臉。
可别把她好不容易拐到手的“免費家教”給吓跑了。
回到家,黎予禮照常把自己關進卧室,她已經用這樣的方式無聲抗議多時,可黎宴琛不會因為她這點小脾氣就放棄對她的管制。
她把徐寅安送她的禮品袋拿過來拆開,看到裡面躺着一串做工不算精細的鑰匙扣。
粘土質地,梨子形狀,底部開了口,裡面挂着一個鈴铛。
黎予禮把鑰匙扣拎起來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它不像是買來的,倒像是某位隻有一隻手能活動的人親自做的。
手腳雖笨,但真是用心。
可惜黎予禮最喜歡的水果是桃子。
多半是因為班裡同學都管她叫“梨子”,徐寅安才做了這麼個物件吧。
不能怪他,這個世界對黎予禮了如指掌的人大概隻有黎宴琛一個。
況且她也不清楚徐寅安喜歡什麼,想回禮都不知道送什麼好。
黎予禮思來想去,還是把鑰匙扣挂到了書包拉鍊上。
挂到黎宴琛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
其實她知道在她表明了不用接送的态度後黎宴琛的沉默意味着什麼,因此她第二天醒來時特意小心翼翼的,躲在房間裡收拾好了一切,才給司機發消息。
本以為萬事俱備隻欠上車,結果她蹑手蹑腳離開家,鬼鬼祟祟來到和司機約定的地點,卻看見黎宴琛背靠着賓利車,面對她來的方向抱臂站着。
黎予禮的雙腳仿佛被釘在了原地,進退兩難。
“走吧。”黎宴琛率先開了口,看上去好似并不反對她去徐寅安家。
她心覺稀奇,撇了撇嘴,提溜了一下單肩背着的書包,聽話上了車。
“導航。”黎宴琛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黎予禮熟練地輸入自己的生日解鎖了屏保,打開地圖APP搜索徐寅安昨晚發給她的小區名字。
離他們家不算太遠,跨了一個城區。
她把哥哥的手機遞回去的時候注意到通知欄上的日期年份還沒變,今晚正值跨年夜。
以往這一天,她都會讓黎宴琛提前買好零食,把茶幾擺滿奶茶、蛋糕和桃子。
整張沙發都屬于她,電視台節目想看哪家看哪家。
黎宴琛時不時會過來陪她,主要任務是幫她削桃子。
桃子不同于西瓜、木瓜之類的水果,它越靠近中心果核的部分越容易發酸。
偶爾有微苦澀口的部分,黎予禮會皺着眉抱怨。
“好酸。”
這兩個字像是口令,黎宴琛一聽到就會拿過她手裡已經被她咬了好幾個缺口的桃子,毫不介意地替她解決剩餘果肉。
甚至會再給她削一個完整的、足夠甜的。
黎予禮就是這麼被他慣壞的。
被他慣得吃不了一點苦,嘗不了一點酸。
被他慣得總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時刻想吃桃子。
但徐寅安家裡沒有桃子。
黎予禮抱着書包走進來,徐寅安一眼就看到了他送的鑰匙扣。
情窦初開的小男生藏不住心事,止不住臉紅。
“予禮,你……”
“啊?”黎予禮正忙着參觀呢,絲毫沒有做客之态,“你家還挺大,一個人住不無聊嗎?”
話是這麼問,但要是讓黎予禮一個人住他們家那五室兩廳數百平的房子,她求之不得。
“是有一點無聊,”徐寅安擡起右手撓了撓頭,“你如果有空可以常來。”
看似邀請做客、實則為制造獨處機會的司馬昭之心過于明顯,黎予禮假裝聽不出來:“高三哪有什麼空啊。”
徐寅安隻好怅然附和:“……也是。”
“我又不像你,成績那麼好,想學就學、想玩就玩。”她用手撥弄着窗台邊的植物,差點忘了來這兒是有正事要辦。
徐寅安見她忽然變了神情,拎起書包問他在哪講題,認真的模樣與過去大相徑庭。
“就在客廳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好。”
黎予禮完全沒有初次做客的不自在感,盤着腿在茶幾旁坐下,地毯的柔軟觸感令人放松。
“你怎麼坐地上了?”徐寅安拿着一杯溫水走過來,生怕自己待客不周,“要不還是換個地方吧?”
“沒事兒,”她伸手接過水杯,“我沒那麼講究。”
雖說黎家從未虧待過她,吃的、用的、穿的全按最好的來,但她一點兒也沒有富家小姐的架子,反倒特别接地氣。
現在想來,這脾性多半是骨子裡天生的。
“數學卷子你寫完了嗎?”黎予禮開門見山,從書包裡掏出她一字未動的元旦作業。
區區兩天假,每科一張卷。